“那个地方,一切开始的地方,目标出现的地方,也是人生仅有的美好存在的唯一一处。只是,我一点都不想回去。那里有所有的笑与泪,有经历过的一切风风雨雨,是年少仅有的寄存处。但当我欲要打开那个地方时,扑面而来的烈火与热浪使我这个胆小的人不得不选择逃离。是的,因为我懦弱,始终没有直视你的勇气。“
出租车刚刚停下,顾唯梦将钱塞到司机手里,丢下一句“不用找了”就匆忙下了车,也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的是中文而不是法语,留下车里的司机一脸呆若木鸡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歇息够,还是太饿太累了,她每每迈出一步时腿就会像是灌了铅一样,举步为艰。
脑海里充斥着各种场景,好的坏的,回荡着各种声音,震得耳膜生痛。脑袋涨得仿佛是要炸开一般,记忆就如排山倒海一般涌来,挡也挡不住。
跌跌撞撞地走进电梯里,她看见了镜子里面那个狼狈不堪、灰头土脸的人——凌乱的头发像是刚刚撕扯完的街边小混混,上面还沾着些些落雪;眼眶的边缘泛着红,苍白的脸颊上的两行水痕足以证明刚才有液体的滑落;花了妆的口红惊悚地在脸上留下了划痕,看起来好像是血淋淋的伤口一样。
双眼空洞而迷茫,左边脸上的裂痕隐隐泛着血光。
“你……是谁?”她呆呆的看着镜中的人,声音从喉咙中发出的同时她看到了那双嘴的张合。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狼狈了。
真是的……
电梯里静悄悄的。少女低下头,液体却没有顺着她心里那样滴落在地上,而是顽固地攀着她干燥粗糙的脸,最后滑落到嘴角,对准那条缝隙然后一鼓作气跳了进去。
一阵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开。一直都以为泪水是咸的,但这一次,真是比中药还苦,苦到了她的心坎里。
电梯门打开,她面无表情地从里面走出来,走到自己的房门前。在电梯里面好不容易才平复了自己心情的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阵千言万语都无法用来描述的苦涩终于让她变得麻木。脸上又一如当初的淡漠,唯一带有感情色彩的只有唇角那一抹轻蔑嘲讽的笑。
原来时间刚刚好,让她就不好了原来那一个狰狞冷漠的面具,遮住了因撕开替代品后那因岁月而与面具融为一体的血肉淋漓。她清楚知道自己有着厚而坚硬的盔甲,没有人会看得见她的遍体鳞伤,她也不会再允许任何人伤害自己了。
她不选择后悔当初,毕竟和他在一起的时光真的很美好,她不会忘记,还是独自逃走在角落了小心翼翼地将这段烘热的时光捧在心上,哪怕被那浓烫的梦烧伤。
当初那个不懂感情为何物的人,曾站在局外冷眼旁观者,心里对那些坠落在爱榻焒泽中的人以嘲笑。殊不知,如今深陷其中的人,就是自己。
只是她不选择挣扎,就这么沉下去吧。
曾听到别人这样说过:“我们就是像刺猬,越想拥抱伤得越深。”这样顾唯梦觉得很像,就是这样的吧,不过于她和陈茫,想去拥抱的一直都是自己,然后伤了别人,伤了自己。
两败俱伤,原来这就是结局。
手里拿着房卡刷了一下,然后推开房门,却发现有点不对劲。
房间是亮着的?!
她好奇地往里走了几步,看到了里面之后霎时有种要拔腿就跑的冲动。
背对着她的一个人影转过来,这一次没有了笑容。
“唯梦。”
“啊哈……”顾唯梦手握成拳,深吸一口气,嘴角划起笑容。姐,你就是一定要把我赶尽杀绝的吧,其实不劳你动手了。
“原来姐姐就那么喜欢纠缠不放呢。”少年森森地笑着。让人莫名感到有种邪气。
“没有,你误会了……”
“安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的。”
“不再打扰你们,我会选择消失在你们世界里的。”
少女微微一笑,拍了拍顾唯一的肩膀,然后旁若无人地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通关第一步,装作看不见。
旁若无人地收拾着行李,顾唯梦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控制住自己内心的那阵波涛汹涌。
“唯一……”无奈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她没有回过头去,但估计又是看到了那一幅无辜委屈的脸。顾唯梦讨厌看见。
虽然说,对方这样也是正常。毕竟,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面的那个人,莫名其妙地被人抢走了一切,用过了之后又这么还回来,不无辜不委屈还能够怎么的?
至少如果那个人是她自己,她就会这样。
将自己的衣服一律叠好放进行李箱里面,然后将行李箱中有关于他的一切通通扔了出来。
是的,这一次旅行出发前,顾唯梦就已经预计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了,早就把自己的一切都给带上了。
突然觉得很讽刺,自己的一切,原来,连一个行李箱都放不下。而且这个行李箱,还要是徐茫的。
罢了,到了那边就扔掉的好。
既然选择退出,就要毫无痕迹,毫无瑕疵。关于他的一切,通通删除。如果可以,她还宁愿将储存记忆的硬盘给格式化。
大到衣物,小到发卡。只要是他给自己买的,买的时候他有在身边的,她通通都拿了出来。
收拾完毕,顾唯梦有些懊恼地看着空出了四分之三有多的行李箱。为何当初要答应他说一起用行李箱这么愚蠢的请求呢。
别人说,去旅行,去的时候一个行李箱,回来的时候两个行李箱还带着大包小包。然而她,去和回来都一样,不多不少刚刚好。
突然想起了什么,径自走出房间敲开了袁沧露的门。
“把你的行李箱给我。”面无表情,她对待自己的闺蜜又一次恢复了这种上级对下属发号施令的语气。
难得对方却是从容不迫地将自己早已经空置出来的行李箱交给她,顺带还有张机票。
“凌晨三点的,去玓姐那里。”
“你知道?”
“这种事情,猜都猜的出来吧。”
顾唯梦敲了敲胶壳的行李箱,里面传来了空壳回荡的声音。她挑了挑眉,脸上一脸无谓,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你不跟我一起回去?”
袁沧露别过脸,不想看到对方那如火如炬的视线:“墨让我去帮他找一个叫lucy的人。”
“所以呢?”装作一脸不知道,心里却是冰凉的很。那种感觉,不仅仅是莫斯科北极村的那种寒冷,更像是热带地区突然下起的六月飞雪,那一种从天堂到地狱、心瞬间坠入谷底的感觉。
很累,是传说中的“心累”吗?
“我……”
那一刻,一个人慌了,一个人却淡然了。
原来,姐妹情谊,不过如此。奈何她还高估了她们之间的感情,低估了爱情的力量。
虽然她自己本身也是一个服了砒霜服了毒一般的人。那种毒的名字叫做“爱情”。
真是讽刺……
“行的吧,我明白了。”顾唯梦挥了挥手走出房间。对方不能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那就自己离开好了。
特别想要扯住袁沧露的领子然后破口大骂,但是回想过来,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这么做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不是么?她怎么可以强求一个人陪着自己走到尽头,她有什么权力去掌控别人的人生。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将一切都放进箱子,最后还剩下三分之一的样子空余出来,想想也够装下她的未来了。
这下子,就不会再有牵扯了。
给箱子拉上拉链时,顾唯梦无意间瞅到了自己右手无名指上面的戒指。
原来还有这个。
她脱下来,看见了里面的三个字母:“GWY”。
只好闭上眼睛叹了口气的她,最终还是没有看见想像中所发生的事情。顾唯梦早应该明白,白日梦永远都是白日梦。
任由她把这场梦做得有多美好都不可能成为现实。上面的字母永远不可能变成自己的名字。
原来美好的一切终究是虚梦一场。
顾唯梦细细端详着这枚戒指,想起了当初她第一次拿去医院去刺激马玲优时候的场景,轻轻地笑了起来。
那个时候蓝钥滨还皱着眉说她入戏太深。
“什么嘛,还真是乌鸦嘴。”
入戏太深什么的……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吧。
“你的东西,拿好。”将手里的物体直接往旁边的人扔去,顾唯梦拉起箱子潇洒地挥挥手走出门去。留下那个人看着戒指欲言又止。
再一次走进电梯里,这次的她看到的是一个脸上带着微笑的人,笑容虽然有点牵强,但确实是比之前要好。
真的,就这样吧,走下这趟列车,离开你的生活。一直都相处甚欢的我们终于走到了十字路口,余生注定分开走。
所幸遇见你,竟成了我我生的最美好。
通关第二步,笑着忘掉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