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风光明媚,惠风和畅,是个出行的良好日子。由于与玉玲珑有约在身,所以一大清早,红萼便着急忙慌地换上昨日早已准备好的火红衣袍,然后对着一块清明的古铜镜,左看右看,直到把额前那一缕微微凌乱的发丝儿给捋整好,才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地朝着房外走去。
这次是红萼第二次踏入元苍国,由于习惯了在江湖里独来独往,所以红萼也就毫不做作地选择了一家雅致的酒楼,然后只身住下来了。这次她回来为的便是与玉玲珑破镜重圆,所以以前那种养尊处优、飞扬跋扈的性子也磨灭的差不多。
“玉玲珑,我认错,我不该任性妄为,我们和好吧。”
走出繁华的客栈,红萼一身红衣便缓缓地溶入到巨大的人流中,但这仍旧凸显出她的与众不同——高挺秀气的鼻梁,含情脉脉的明眸,烈焰妖娆的红唇,再加上一身火红娇艳的华丽衣裙,更是衬得生的不俗,这般模样的她恐怕是九天玄女下凡。
泠玉阁中,一身墨绿华服的男子正襟危坐着,乌黑亮丽的柔软青丝随意地高高挽起,斜插一只精致华丽的翠玉簪子,整个人看起来如同行云流水,又如同渺远岸边的一棵慵懒的柳树,清新儒雅,令人移不开目光。
“主子,红姑娘的约定,若此时不去的话,恐怕会晚些时候。”
一身青葱衣袍的落尘缓缓地走到墨绿华服男子的身侧,望着他微微紧闭的双眸,似乎在不经意间微微地感慨两句,然后便清了清嗓子,对着满脸宁静无波的他徐徐说道。
“晚些就晚些吧,实在是打不起兴致来。”
玉玲珑早间就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但不想睁开眼眸,明知道眼前是落尘,便打着懒懒的呵欠,缓缓地睁开眼眸对着他轻轻地说着。
“怕是红萼姑娘会发怒,主子当真不赶紧准备准备。”
落尘微微蹙着眉头,紧紧地盯着玉玲珑的一举一动,心里微微吐槽两句。以前主子对待红萼姑娘那可是无比的宠溺,无比的服帖,但现今却是为何,难不成他把那时红萼姑娘说的话当真了?
哎——也是红萼姑娘性子太倔强,太要强了,要不然他俩怎会走到如此地步呢。
如此想着,落尘面上不由得微带着感慨与无奈的神情,轻轻地摇摇头。
“落尘,你说她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当初说好的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但现在她为何又要执意回来呢?”
玉玲珑缓缓地站起身子,看着满脸忧愁的落尘,轻轻地皱着好看的眉头,倾吐一口幽香的气息,几不可闻地淡淡苦涩笑说道。
“或许是红萼姑娘割舍不下,想要和主子破镜重圆。这也算是一件好事,但为何主子面露愁容,难不成是与洛姑娘有关。”
落尘自幼跟随在玉玲珑的身边,对于自家主子玲珑的心思,他虽然不能完全懂得,但能理解个七七八八。自从玉玲珑与红萼姑娘分离之后,身边便没有一个女子相伴,直到洛天宁的出现,才会使得主子时不时地会心一笑,看来主子对待洛姑娘的确有些许的上心。
只是不知他俩的姻缘会如何发展,因为洛姑娘似乎不喜欢他家主子,而是喜欢洛王爷。这样的关系说来也头疼。但落尘此刻不知道,他家主子自从昨晚就站到了洛王爷的阵地,他们三个的关系此刻更是乱上加乱,简直不忍目睹,呵呵。
“破镜重圆?难道镜子破了粘贴好,就会没有碎掉的痕迹吗?以前的事情就要它随风而逝吧,我现在只想往前看。”
往前看?说到底还是因为洛天宁吧。嘴上虽然说的冠冕堂皇,但心里恐怕不是这样想的。
落尘听到玉玲珑不咸不淡的话语,脑子里不由得闪现一行字迹,不多时,似乎略有感触地叹口气,随意吧,他也管不得那么多。
“主子说的极是,不过还是需要和红萼姑娘早些说清的好,省得她无端针对洛姑娘,那就不好了。”
落尘微微沉思半晌,终于对着渐渐远去的那个墨绿的背影,淡淡的说着,眉头又在不自主地紧紧蹙着,不知道为何,他心头总是有个不好的念头。用力地摇摇头,暗自说声“无事自扰”,唇角便挂着一个嘲讽的笑意,随着那道背影便离开了。
风吟亭是元苍国京都最高的一处,它坐落于幽静的群山之中,因为玉玲珑喜欢安静的环境,于是红萼一开始便把风吟亭当作最佳的约会地点。
当然身临其境又是一种别样的韵味——
红萼一大清早便装扮好,积极地赶往风吟亭去等待玉玲珑,本以为那玉玲珑会早自己一步而去,但到了之后便发现原来竟是自己想多了。
想多了就想多了吧,但还可以再多想一些。
于是红萼就特别相信不到一刻钟,玉玲珑便会来到风吟亭与她相见。可是到最终,她还是发现又是自己想多了。心情不由得猛地一坠落,就像是捞月亮的猴子后来发现月亮是虚无的,满满的都是悲酸无奈的眼泪。但红萼还是耐着性子静静地等下去,他——一定会来的。
只是因为她知晓:玉玲珑是歌曲说到做到的人,如今他这般冷落自己,想来也是两年前自己对他太过无礼些,所以她愿意承受着他给予的对待,而且还是心甘情愿的。
红萼不知道自己等待多长的时间,终于见到风吟亭的山下缓缓地走来的那一抹亮丽的墨绿影子,心里没来由的一阵苦涩不堪,于是泪水就像是决堤一般的迅猛流出,完全不受她的控制。
自从玉玲珑出现的那一刻,似乎所有的委屈都在一瞬间喷薄而出,又似乎所有的委屈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到底是何真切的感情。红萼不晓得,只知道他来了就好了。
“你来了……真好……”
红萼见到走到自己面前缓缓站定的玉玲珑,不由得微微煽动一些浓密的长睫毛,唇畔漾起一抹久久等待的疲倦笑意,泪水也开始顺着皎白的绒毛往下流下。
“是,我来啦,要你久等了。”
玉玲珑缓缓地翕动着嘴唇,最后终于吐出一行清楚地言语,本以为再见面他会对面前这个女子完全无情,但实际上却不是这样的。看到她泪如雨下,看到她温婉委屈的模样,他心里不时地轻轻地微痛着,似乎有什么地方被一阵纤细的绣花针给轻轻地刺破一下,还没缓过劲来,就那样消失不见,徒留下一片空白。
“阿玉,我好想你,对不起,对不起,以前都是我的不对。”
说着,红萼再也无法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只是一下子就紧紧地环抱着微略呆愣神情的玉玲珑,低声喃喃地哀痛说道,眉头不由得紧紧蹙着,越来越深地朝向玉玲珑的温暖胸膛靠近,似乎只有停留在那个地方,她才可以安心。
“你知道的,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正被紧紧拥抱的玉玲珑非但没有露出和蔼的微笑,反而是面无表情地望着一直泪流的女子,在她的头顶轻声地低语一下,害得她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
玉玲珑深知自己这一句话会对红萼有多大的影响,但他不能要自己的犹豫耽误了一个很好的姑娘,再者,他俩之间的事情早就如同山间的雾岚一般,等待光明的红日升腾而上的时候,便就消散不见了。
“回不去就回不去吧,我们一起向前看,我们还可以再一次地相爱,这一次我不会再任性了,好不好阿玉,好不好,阿玉——”
红萼浑身不安地战栗着,唇角紧紧地抿成一条线,面色也极其难看,即使鲜艳的胭脂水粉也无法掩盖她此刻的虚弱无力。但想象了良久,她还是缓缓地低头,在玉玲珑的怀里轻轻地挤出一句话来。
“你知道,我说的回不去不是那样的意思。”
玉玲珑寡淡的说着,就果断地伸出双手,微微推开身上沾黏的红衣女子,对着她满脸泪痕的斑驳脸蛋儿,苦涩地勾起一个弧度,淡定的说道。
“阿玉,我真的不是以前那个红萼了,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好不好——”
女子的声音颤颤巍巍的,萦绕在空荡的风吟亭里显得特别的孤弱,特别的凄楚。最后那些字眼是她紧咬牙关才硬生生地说出来,在她看来,如此卑微低下地恳求爱情,是个难以启齿的、难以想象的场景。
但她没想到,自己有一日会为了挽留玉玲珑而如此做。
“你是个好女子,而我不是你应该期待的良人,所以放手吧。”
玉玲珑说罢就赶紧起身走下山去,不想在这里多停留一刻儿,省得下一秒自己脑子一热,心下一软就糊里糊涂地答应红萼的请求。
还没走出几步,忽然觉得一只纤细柔软的柔荑紧紧地攥住自己的衣角,不多时,一道弱弱的啜泣女声再次响起。
“阿玉,我不要你走,阿玉,不要走……”
谁知如此卑微的挽留还是没得到男子的一顾——
风吟亭下,一辆马车静静地停在山脚下,带着蓑衣蓑帽的马车夫见到玉玲珑下山来了,赶紧挂起一个笑容迎上去询问着。
“阁主,等下要去哪里。”
玉玲珑一听,神色微微呆愣着,露出一副迷茫的态度,完全不同于往日的精明之态。正在他要吩咐马车夫一句的时候,远处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一声比一声匆忙,似乎发生了什么非同一般的事情。
“阁主,阁主,总管派小的来传话,说是洛姑娘中毒了。”
玉玲珑听到马蹄声,正望向那里仔细看看的,看看到底是来寻谁的。风吟亭地处偏僻,有如此急忙的马蹄声实属不一般。谁成想,等到马上人下来,对着他深深地一躬身,然后就听到这个晴天霹雳,直接就在他的脚边无情地炸开。
中毒?洛天宁?
“我去看看。”
玉玲珑来不及多加思索,就一把夺过来人手里的缰绳,用力一扯,过来之后就轻轻一跃,驾着马便风一般地朝着洛府奔去,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一路上,玉玲珑脑海里浮现着洛天宁的一幅幅不同的神情,里面有娇媚的,有轻蔑的,有无情的,有痛恨的,有开怀的……但始终没有软弱的。因此,玉玲珑总是误认为洛天宁是个钢筋铁铸的人儿,不知疼痛,到现在他甚至还认为她是假装中毒的。
“洛天宁,你最好给我好好的。”
玉玲珑的唇角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不带一丝温度,就在这时,从他的唇齿间冷冷地迸射出一句话,还带了些凌厉冷峻之意,令人不寒而栗。
洛府外,哒哒哒的马蹄声急速地响起,只见马上人猛然飞身下马,直奔洛府大院走去。原来等待为他通报的门童见他如此硬闯,而且态度还这般理直气壮,不知礼数,于是就赶紧跑到此刻正处于听雨轩外的洛有成面前,气急败坏地大声喊着。
“老爷,有人闯府了,怎么办啊。”
此刻,张御医已经为洛天宁把好脉,放了些许的毒血,正打算开药方抓药呢,忽然听到一声喊嚷,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于是轻声咳咳下,语重心长地严肃嘱咐道。
“病人需要静养,日后莫要喧哗。”
听到张御医如此说,李灏辰首先反映过来,于是便恭敬地对着他微微拱手,一脸恳切的回复道。
“张御医说的极是,本王定会注意的。”
说罢,就把张御医开的那张药方递给身侧的无影,对着冒冒失失的来人微微抬抬手,冷声询问着。
“闯府的人什么模样。”
还没等到李灏辰话音落下,玉玲珑便从前厅一路走到听雨轩前,望着房间里面乌黑嘿的影子,心中不由得一阵紧张。但没多想就赶紧迈步朝着那间房间走去,眉头紧紧皱起,久久不能舒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