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自己没看错，此时尸体已经在河边停下，黑色风衣随风飘摇，吹起层层的褶皱。
窈窕的身子依然曼妙，波光粼粼倒映着尸体，头颅却不见了！
一股子凉意顺着自己的脊梁窜上来，周身已经是冷汗连连。
我握紧了手中的枪，静静地站在河对岸……
讲真，我没有勇气。
那是怎样一种诡异的情形，活泼可爱的女孩，忽然被车撞了，然后无头女尸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站在了河岸上？！
时间仿佛停止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看着，像是吓呆了，亦或吓傻了。
突然，那尸体正面向河面扑去，“噗通”掉入了水中，水花泛起血色的浪花，点点滴滴，蜿蜒成一团，在月光下血光闪烁片刻，那黑色的影儿就沉入了河底，不见踪迹。
“啊啊啊。”
人们似乎又惊觉过来，拼命喊叫着，女子们仿佛吓疯了一般，歇斯底里地叫喊着，男人们大多数都傻傻地看着，也只有少数几个胆大的，踉踉跄跄向前走着，强壮着胆子要看个究竟……
“王队。”
我颤抖地拨开了手机。
“啥事？”
王队那粗豪的声音终于把自己拉回了人间，我盯着那恢复了平静的河面，吸了口气：“出事了，车祸，无头女尸。”
“什么？”那边传来王队惊讶的声音：“车祸？车祸不归我们管，是交通队……无头女尸是什么玩意？小沈你发什么抖？做噩梦呢？”
“不是。”我虚弱地强调着：“是看到女尸忽然站起来跳进了河里，现场一片混乱，在静安区泗水桥这边。”
王队那边微微沉默了会儿：“原地待命。”
我答了一声“是”，挂了电话，颤抖的手摸了摸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
对面已经炸锅了，人们在四散奔跑，有几个躺在草地上，不知是吓昏还是动弹不得了，桥水那边的人群看到之类出事，也向这边用来，不远处传来救护车的声音，现场一片混乱。
然而，尼古丁的味道，却让自己那受惊的心，慢慢回落下来，亲眼看到这么一幕确实有些吓人，可我可不信鬼的。
“冷姐我们到对面看看去。”
我吹了口气烟圈，把手枪放在兜里，转身去握住冷萱的手：谁知却吓了一跳——手太凉了，像是握了个冰块似的。
“冷姐。”我回头去看冷萱。
月光之下，冷萱面白如纸，苍白的嘴唇不听话地发抖，身子也在急速抖动着，长长的睫毛眨得不停。
“冷姐。”我伸出手拦住她的腰，知道她吓坏了，当然，更可能是伤心，毕竟无头尸体是冷萱当妹妹一般的女孩。
“小莺……”
冷萱发出这一声喃喃之后，忽然眼前一黑，向前栽倒……
“冷姐——”
……
“我在哪里？”冷萱从睡梦中猛地坐起来，怔怔地看着我。
我见她醒来，心中一喜，正要说话，听背后小兰的声音道：“太好了，冷哥，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们了，这么多年，我们可没见你这样过，沈哥守了你一夜。”说着，端着一杯水，递了过去。
冷萱眨了眨眼，眼眸终于有了焦距，看了看四周，见阳光万丈，映照着熟悉的床，椅子，柜子，电脑，张口嘶哑道：“这里是小沈的房间？”说着，接过小兰手里的茶杯。
“是啊，沈哥把你抱回来的，说你在现场晕倒了。”小兰轻轻拍着冷萱的背。
冷萱大口地喝着水，水珠从她的嘴角流下来，蜿蜒在白皙的脖颈上，胸口一起一伏，显然还没彻底恢复平静。
“冷哥，我听沈哥说……”小兰接过喝完了的茶杯，正要继续说话。
我“咳”了一声打断：“冷姐，要不要吃点东西？小兰从永和豆浆买的油条豆浆……”
小兰眼眸一闪，明白我不想提那事，忙不迭打岔：“对对，冷哥，饿不饿？我这就给你端饭去。”说着，快步走了出去，“啪嗒”一声关了门。
静寂的房间里，我与冷萱面面相觑。
此时是早上七八点，阳光从她背后映过来，让她蓬松的头发披散着白绒绒的光影，相对而坐，鼻子还是鼻子，嘴唇还是嘴唇，只是不再是往日的沉静睿智理性，而是整个人融化在光影里，有些缥缈不透的空落落。
我伸出手，用力握住冷萱的手，似乎要切破坏这种空落。
冷萱的白茫茫的眼眸终于有了焦距，低头看着我的手，又抬头看着我，似乎在审视，也是在打量，终于仿佛想起了什么，问：“小莺呢？”
我最怕她问起这个，踌躇了下答道：“冷姐你先好好休息，等休息好了，我们再研究。”
冷萱裂开嘴一笑，苦笑：“什么休息好不好，小沈告诉我实话，小莺呢？真的死了吗？还是昨晚是她的一个玩笑？她可是我一个大恩人的女儿，我答应好好照顾她的……”
我蹙眉，不知该如何回答。
昨晚冷萱昏倒，我抱着冷萱要上车的时候，王队他们来了，我把冷萱放在车上，向队长汇报了大致的情形，王队命令我先把冷萱送医院检查，其他的由他负责。我见小李他们已经从警车上跳下来，小张也在联系起重机。感觉自己在现场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因此点头，开车先离开了。
冷萱被诊断为“应激性昏迷”，送到医院的时候，白大夫给她打了两针安定，就被人叫出去了，医院是在太忙了，因此白大夫建议我把人送回家，在家里休养反而比医院闹哄哄的好。
“一则病人在熟悉环境醒来更不容易受到刺激，二则刚才来了很多晕倒的病人，现在实在住不开了。”——白大夫如是说。
于是我又把冷萱送了回来，等着冷萱醒过来，这么一来二去，竟想不起刚才那诡异恐怖的情形，现在冷萱一问，昨夜那一幕又重新出现在眼前——
女孩眼泪汪汪地吵架。
女孩质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漠，你真的不喜欢我了吗？”
男人不耐烦地看手机。
女孩终于崩溃，嚎哭着向河边跑去，却被岸堤小路上的面包车撞死……
没了头颅的尸体，忽然自己站了起来，摇摇摆摆走到岸边。
黑色的风衣，吹得瑟瑟，“噗通”入了水，那无头尸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