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慕粼看着手中的照片,这一瞬间甚至想要自欺欺人地将东西放回去,只当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但是她怎么能那样做。她可不能为了一个男人就连父亲的仇恨都忘记啊。
可是这个世界也实在是太小了一点,在那么多的坏人当中,害死季慕粼最最敬爱的父亲的偏偏就得是祁一辰他爹。
这种相爱相杀的剧情是要闹哪样?她都已经跌进这种契约般的恋爱关系当中了哎,难道老天爷还是嫌她的生活不够狗血?
只是血海深仇她不可能忘记。她的这祁一辰是真心的,却没有爱屋及乌到将他们家的人都视为自己血亲的程度。
季慕粼叹了一口气,就在这时祁一辰又发来短信询问她在哪里。
看来他时发现了自己昨天早退今天又索性翘班的反常举动,所以有些担心了。
因为季慕粼嘴上说是有私事需要处理,可是她这种社交圈子一个手指头就数的过来的人,哪里会有什么私事啊?
也是她刚才太浮躁,所以才连一个像样的借口都没有编出来。
季慕粼犹豫了一下,将相片重新按照原样放好,然后一边下楼,一边给祁一辰谎报了一个地址。
如今老城区里也通了路,从这里到市中心虽然距离有点远,但是开车的话一下子就到了。
当季慕粼在自己报出地址的那个小公园里坐定的时候,祁一辰的电话也打了进来。
两个人竟然是前后脚赶到的。
季慕粼松了一口气,不知不觉间已经开始对祁一辰有所隐瞒。
但祁一辰却对此毫不知情。季慕粼的心态变化并没有表现在脸上,所以在他看来,面前的人依旧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小女人。
他环顾了一番周围的环境,坐下来吐槽季慕粼:“你在这里有什么私事要处理?周围都是打太极拳的老爷爷老太太。”
季慕粼心念一转,撒谎不打草稿:“老人家也要与时俱进的好不好,你别看不起人家。这附近有一个社区活动中心,我爸生前认识那里的负责人。所以我刚才去给他们做了个简单的法律宣讲,也算是看在老情面上。”
祁一辰顿时苦笑起来:“这不算是私事、算是工作吧?”
季慕粼无辜地眨眨眼:“没有啊,我今天可是翘掉事务所那里的工作来做人情的,当然是假公济私了。”
“好好好,怎么说都是你有道理。”祁一辰真是没见过季慕粼这种明明工作认真得要命却非要说得自己整天偷懒似的人,便只是顺手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不再与她争辩了。
男人的手掌宽厚温暖,按在脑袋上格外的舒服。季慕粼忍不住在他的掌心里蹭了两下,这动作却把祁一辰吓了一跳:“你今天转性了?这么温顺。”
“不好吗?”季慕粼一抬眼皮,眼光流转的样子看得祁一辰的喉结咕噜滚动了一下。
祁一辰只觉得身边的人今天格外诱人。放下了棱角和张扬之后的季慕粼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让他恨不得抱在怀里再也不放开。
两个人就这样在公园的长椅上腻歪了一会儿。然后,季慕粼忽然问道:“你现在接手了你弟弟的几家公司,那是不是就变成祁家的第一继承人了?”
祁一辰顿时笑了起来:“说什么傻话,我本来就是第一继承人。”
对哦。
季慕粼回过神来,心里顿时纠结得更加厉害了:祁一辰本来就是祁家的大少爷么。那如果她真的对祁天耀出手,岂不是亲手毁掉了祁一辰的未来?
挪用国家项目公款可是重罪,一旦敲定,恐怕祁家的这些零零总总的企业都逃不掉连坐的下场。
季慕粼眨了眨眼,似乎已经看到了祁家的家业被国家力量挂分出去的结果。
这几年国家对于私有企业的把控本来就比较严厉,是祁家早已经将根基深入申海市的方方面面,才一直没有受到政策调整的影响。但是,如果祁天耀当初真的是依靠窃取国家财产发的家,那祁家的好运恐怕也就到头了。
祁一辰那边却完全没有看出季慕粼满满的心思,自顾自地炫耀着他接手的产业,言语之中都是祁一清要失宠了的意思。
季慕粼忍不住说:“他不是你的亲弟弟么?又不是这个小妈生的,为什么我觉得你对你弟弟那么大的怨气啊?”
祁一辰冷笑了一声:“你没看到么?我对我家里那些人哪一个不是怨气十足?”
“是啊,为什么?”季慕粼好奇地用手肘戳了他一下,“你说过是因为你亲妈的事情。”
祁一辰沉默了片刻,说道:“我恨祁天耀,是因为他将我的母亲赶走。如果不是那样她或许还不至于抑郁成疾那么早就去世。至于祁一清——是啊,他和我是同一个人生出来的,可是,母亲被赶走的时候他倒是懂得明哲保身。”
季慕粼不仅皱起眉头:“你们家里的关系还真是奇怪。不过难怪你那么讨厌你后妈呢。”
祁一辰却摇了摇头说:“你猜错了。我讨厌那个女人纯粹是因为看不惯她那一副一碰就倒的样子,和我妈没有关系。”
季慕粼一挑眉头,明显显得有些惊讶。
祁一辰冷笑一声,说:“如果我没有猜错,我妈会被赶走恐怕是她自己的错。”
季慕粼一愣:如果是那样,祁一辰和自己家里较什么劲?
祁一辰接着说道:“她不小心发现了我爸背后做的那些肮脏事儿,还自以为是地想要劝他回头是岸——你说这么单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被赶走呢?可笑祁天耀信不过她,可是,她却到死都没有出卖过他的秘密。”
祁一辰的这一番话听得季慕粼的心跳加速。
发现了祁天耀见不得人的秘密?
难道会是和父亲有关的事情么?
季慕粼心里一紧张,身体忍不住变得有些僵硬。还好,祁一辰自动将她的反应解读为对自己的担心和不安,于是温柔一笑:“没关系,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季慕粼连忙将自己的情绪缓和下来,小心地试探道:“可这些事情都是你猜的吧?这样可不好,万一当初根本不是那回事呢?”
“就算不是,也不能改变他将我的母亲逼死的事实啊。”祁一辰冷哼一声,又说道,“更何况,你难道觉得我是那种会空穴来风的人?”
“我不是不相信你啊。”季慕粼无辜地看着他。
偏偏祁一辰就是对她这种明目张胆的激将法最没有办法。
祁一辰冷哼一声,说:“真奇怪,你今天的好奇心怎么那么重?”
“好奇心是律师的职业病好不好?”季慕粼心虚地移开了眼,一仰脖子颇为嚣张地说道。
祁一辰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回答:“我妈被赶走之前,我曾经听到她和我爸在书房争吵。我听到她说什么回头是岸现在还不算太晚,说什么不能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做生意白手起家,你觉得我爸会听么?”
季慕粼紧张得几乎忘记了呼吸:“可是,你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吧?”
祁一辰点了点头,说:“我妈没有留下任何记录。她不是那种大义灭亲的人,既然没有办法劝服他,那就只有让罪恶感和着那秘密一起烂在自己的心底了。”
季慕粼小心翼翼地撺掇:“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啊?”
祁一辰惊讶地看着季慕粼,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的小宝贝,你可真是天真。我做事是不喜欢用什么卑鄙的手段,但是那不代表我在商业竞争中从来都是光明磊落。生意场本来就是一个危机四伏的地方,说是人吃人都不为过。我爸究竟做过什么,到如今已经没有必要再深究了。我怨恨的是他对母亲的不公,而不是他曾经犯下的罪恶。”
季慕粼哑口无言,即便明知道祁一辰这样的逻辑不对,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
更何况,她也不敢说太多啊。
季慕粼暗自苦笑,调侃道:“算了,不说这个扫兴的事情了。”
“这就对了么。”祁一辰微微一笑,“怎么样,要不要来我的新公司做法律顾问?”
“你又来了!”季慕粼哭笑不得地瞪着他。
祁一辰一脸嚣张的表情:“不可以吗?只要锄头挥的好,没有墙根挖不倒啊。”
“……你家的教育还真是画风清奇。”季慕粼一条眉头,忽然计上心来,“说实话,单单做你的法律顾问有什么意思啊?你要是有那个本事让我直接成为祁家的首席顾问,这工作我就接了。”
祁一辰一愣,反倒显得很开心:“你说真的?可不许反悔。”
季慕粼哈哈大笑:“谁反悔谁是小狗好了吧?跟你说啊,我这事务所最近开得跟善堂似的,再下去真的要入不敷出了。正好你如果能给我找来这么好的外快,我干嘛不接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