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吧王爷。”李嫣指着棋局，“你不是还要教小倌如何赢我吗？你我好好下一局，如何？”
“好大的口气，本王赢你，轻而易举。”段泓道：“输了不要哭鼻子！”
“你小瞧我了。”李嫣挺直了腰，挥袖大气地说，“我让你先行落子。”
“你这才是小瞧了本王。”段泓自信道，“我若在你面前，先行落子，还输给你了，岂不是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赢了也不光彩，你这精灵的丫头，本王可不上你的当，我许你悔棋十步。”
“那你输定了！”李嫣狡猾一笑。
“只是下棋，分出输赢也不痛快，咱们得赌些什么。”段泓轻笑道。
李嫣抿了一口热茶，品了一口点心，眯着眼睛道：“这点心都是我的，赢了你也别想碰。”
“若是本王赢了，你把自己输给我，必须留在我身边，随我回牧州去。”段泓认真地说。
李嫣说：“若是你输了呢？”
“那本王把自己输给你！”
“那不是一样吗？怎么都是我吃亏。”
“跟着本王，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你吃亏了？”
“多少啊？我怎么一个也没看到？”
“那你说，本王输了，如何是好？”
李嫣歪着脑袋，拿手托着头，说：“嗯……你把下辈子许给我，可好？”
“为何是下辈子？”段泓轻声道，“本王许你生生世世！你敢要么？”
“你是觉得我一定赢不了你？”李嫣有气，这个臭王爷，一如既往喜欢把人看扁。
段泓伸出手，弹了一下她的脸，深情凝视着，“我倒是希望你能赢。”
“你还是觉得我赢不了你！”李嫣盯着他，“等着瞧！”
“下辈子也好，未来的生生世世也罢。”段泓捧着她的脸，认真说，“丫头，年月太长了，我等不了，我想立刻与你在一起，不争日后，只盼朝夕。”
李嫣心里咯噔一下。
只怕是不能了。
这局棋，必须得赢！
若是不能逆天改命，我陪着你，不过寥寥时光，却要害你用下半生来缅怀。
“说好了，生生世世哦！”李嫣抬起眼帘，勾了勾嘴角，道：“我下咯！”
段泓瞥了她一眼，拿起清茶，细细地抿了一口。
奇怪了，与她在一起的时候，连茶的味道也是甜的。
此时，上升的速度越来越慢了。
几乎让人感觉不到。
下棋的时候，李嫣把刚才在太后那儿的疑问问了出来。
“段泓，太后知道那酒有毒，还刻意引导你喝了半杯，你最后仍是给她磕头？”
不是该恨她吗。
虽然不明白她为何夺下那半杯毒酒自己喝了，可她仍是存着害人的心思啊。
李嫣觉得，宫里的人想事情，总是喜欢绕过无数的弯，若不细想，真的难以明白他们的意图。
段泓说：“她救了我。”
“若是真想救你，不该是阻止你喝下毒酒吗？”
“那样只能救我一时，或许你现在见不到我了。”段泓叹息道。
“我不明白。”
段泓看着她，叹了一声，说：“有时候，你聪明得过分，不过你的聪明，还是不适合宫里。”
“你给我说说，反正这地方，鬼都进不来，只有你我。”
段泓皱眉看着棋局，他没想到李嫣的棋艺，如此突飞猛进。
趁着说话的功夫，已经吃下他一小片了。
他边思索着落子，边说着：
“宫女铃兰，被秦妃所威胁，而太后也知晓一二，第一杯酒，太后毫不犹豫就喝了，证明那酒里没毒。
我猜，铃兰定是把毒药藏在了指尖，只有给本王倒酒的时候，那杯才是毒酒。
而本王当时心思幼稚，只觉得太后不喜我，针对我，对于太后的人，是有所防备的，但是对于秦妃的吃食，我没有任何防备。
所以，我一直以为，毒是太后下的。
太后不揭穿，也是为了使我这样想。
那么多年，我对她的恨，使我丝毫没怀疑过秦妃，这是在救我。
让我喝了半杯毒，也是救我。
她自己喝了半杯，或许也是为了救我。”
段泓冷静地说完，专心在棋局之上，没往下说。
李嫣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说：“照你所言，若是太后当场揭穿了，你没喝下那杯毒酒，那之后便会有成千上万的毒药等着你，若是你开始怨恨秦妃，她对你的杀心更重，你的危险也越多，而太后手上的证据，不足以去圣上面前揭发秦妃，她要瞒下来，是这意思么？”
“你只说对了一些。”段泓摇头，说：“她只要把这事捅出去，父皇自会去查，没有证据没关系。”
“那她为何不惜自己中毒，也要把事情瞒下来？”李嫣不明白。
“为了皇室的脸面。”段泓说：“太后是个把体统血脉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此事，万万不能被世人所知晓，所以，那个钱公公与铃兰，不久之后也消失在宫里了。”
“那她可以夺下你的酒，让你走就行了。”李嫣问，“为何要喝下那半杯，你还说她是想救你？”
“我猜……”段泓冷声道，“她是想以自己手里的把柄，威胁秦妃交出解药来。当时的宫殿里，除了铃兰，全是太后的心腹，她大可以说是铃兰失误了，她也误食了毒酒，秦妃忌惮她，当然要把解药给她。”
“可太后还是没料到解药的剂量不够。”李嫣说。
段泓说：“或许她是打算把解药留给我的，太后的毒，解在我之后，她看我得了高人所救，这才自己服下了。”
“皇室的脸面，就那么重要？”李嫣疑惑地问，“能让人不惜自己的性命，也要守护？”
“也不能仅凭钱信的一面之词。”段泓说，“太后娘娘虽然不是什么心思缜密之人，可她也不是傻子，我相信，这些年来，她一直有追查此事。”
当时情形已经如此。
事出紧急，又不能闹大。
这样隐瞒下来，或许是最好的办法了。
李嫣想了想，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段泓说：“最关键的是，当年皇兄已经离宫了，秦家的将军们又带着兵在西北征战，那个时候，太后与秦妃撕破脸，稍有不慎，就会动摇国之根本，她不会因为我，冒这个险。”
李嫣叹道：“果然有兵就是大爷啊……”
话粗理不粗。
段泓也点了点头。
他心里惊讶于李嫣的棋路。
这个丫头，这样孤勇地厮杀，丝毫不转弯，是已经做好孤注一掷的准备了吗？
李嫣郑重地使了一招险棋。
“你不要以为自己能悔棋，就如此任性。”段泓劝道：“明知是条死路，你何必呢。”
“死路也要去闯一闯。”李嫣坚定道。
她现在何尝不是在死路上，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不能放弃。
段泓看着棋局，感觉这棋下了许久，还未能分输赢。
突然之间，他们面前的小桌晃了一下，发生了剧烈的动荡。
李嫣惊呼着，想去抓段泓的手，看着那手就在眼前，就是抓不到。
那是一种无法抵挡的无力感。
仿佛在生命的洪流之中，每个人都是飘飘荡荡的浮萍，身不由己，身心俱疲。
李嫣觉得自己像是破麻袋一般，被甩了出去，失去了意识。
她整颗心都慌乱了，她与段泓失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