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安宫。
秦妃侧卧软榻之上,宫女兰香正在给秦妃手臂上的擦伤换药,包扎的时候,秦妃说了句:“今夜皇上会过来。”
兰香点头,道:“知道了。”
本来应该缠上三层的纱布,只因一句话,缠得薄了许多,还能隐约看到渗出来的血迹。
“娘娘,没想到给逸王做了嫁衣,他当时可真快啊。”兰香拿着小勺往香炉里添香,她顿了顿,“娘娘,你说逸王此举,真是巧合吗?”
“他肯为皇上舍出命去?”兰墨挑开帘子进来,不解地问道。
秦妃说:“他不是为皇上,是为了自己,他挺身而出或许是巧合,那瞬间,许多人都往皇上面前冲,只不过逸王站得更近些罢了,但他能拿到道士的符咒,绝非巧合!”
“逸王是怎么知道的?”兰墨想了想,道:“会不会是雷赴身边的人……”
“且不去管他了。”秦妃道。
兰香道:“真有些可惜了,原本好好的一个局,到让那丫头得了封赏,还得了名声,娘娘伤了手,还没能伤到她分豪!”
“可惜么?”秦妃摸着伤口,道:“那可不一定啊,得了名声?兰墨,坊间是如何说的?”
兰墨说:“娘娘神机妙算,是福是祸还未可知呢,坊间热闹极了!风向变得快,让人都琢磨不透,前边还说神医娘子是什么神仙弟子,奉为神女,这会儿啊……妖女的传闻,已经铺天盖地了。”
“王相出手了。”秦妃若有所思道,“他还真是快啊,不过此事原本与他没什么关系,现在,就算他不想插手,也由不得他了。”
“要不要我们的人也帮着……”兰墨问道。
“我们的人,绝不能掺和此事,立刻传令下去!”秦妃道:“就看太后与王相谁更厉害了。”
秦妃心中暗想,皇上在大殿之上,虽然什么都没说,以他的心思缜密,不可能想不到背后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丫头这回杀道士杀得好!
果真是一了百了,解了后顾之忧,原本只是针对这丫头的一个小局,借着她这一刀,硬是砍出了一个新的局面。
这一刀,把王相彻底拉了下来,把锦贤王拉了下来,甚至连大魏的拓跋哲也跳出来凑热闹。
皇上心里会怎么想呢?
无论如何,幕后黑手都怀疑不到她这儿来。
“你们与雷赴接触的事,可还有他人知道?”秦妃问道。
“娘娘放心,除了雷赴,没人知道,他此刻已经是个死人了。”兰墨道。
“那些与雷赴一同的道士,现在何处?”秦妃问道。
“在大理寺关着。”兰墨道:“要不要派人去叮嘱一声?”
“叮嘱什么?此事与我们无关。”秦妃道:“大理寺卿张行可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放眼整个朝廷,没人比他更适合办此案了,他定会秉公办理!”
“听说刑部去要人,说要把人关到刑部大牢,张寺卿愣是把刑部的人晾在门房坐了半个时辰。”兰墨说着,笑了起来,“半个刑部都是王相的门生,张寺卿这是摆明了,不给王相面子啊。”
“刑部凭什么去要人,好大的脸面。”秦妃冷哼一声,道:“王相也真是急了,皇上明着说了,此案关系重大,说了要三司会审,关在大理寺与关在刑部大牢,有何区别?”
“娘娘,您就不担心那些个臭道士会胡说吗?”兰香疑心道:“若是雷赴与他们说了些什么……”
“这些个道士,没一个省油的灯,都是些江湖里的老混子,精着呢。”秦妃说:“雷赴已死,他们必定一问三不知,所有的一切都推到死人头上。”
“那丫头是不是早就看清了这一点,才一刀把雷赴杀了?”兰墨问道,“若是如此,那她的心计不可小觑啊。”
兰香说:“我看不是,该是如她所说那般,是凑巧看到雷赴念咒了吧,若是她早就知晓雷赴的阴谋,为何不在白虎表演之前,奏明圣上,她此举,未免太铤而走险了,出一丁点的差错,小命就没了。”
“这才叫富贵险中求。”兰墨道。
秦妃用手扶着太阳穴,想起李嫣的种种表现,不慌不乱,胸有成竹,哪有半点冒险的样子。
若这一切,都是她所计划的,那她可真不算是赢家。
小丫头只有些小聪明,还是算错了!
“如今说她是妖女的传闻,已经压过神女了。”兰香道,“富贵没求到,险倒是来了。”
“恰好随了娘娘的意。”兰墨道:“不用借道士的口,天下悠悠众口,可比几个臭道士管用!”
“王相必须让她以妖女之名被处死,才能撇清关系。”秦妃道,“偏偏太后一党又必须力保她。明日的朝堂之上,有好戏看了。”
“娘娘,我们当真什么都不干吗?”兰墨道,“这可是个好机会。”
“你说说,什么样的好机会。”秦妃问道。
“若此时有人提出立太子之事……你说皇上会作何感想?”兰墨道。
若是此时有人提出立太子,以皇上谨慎多疑的性格,定会认为这一切,都有可能是逸王的计谋。
“恰好此时二皇子回来了……”兰墨提醒道,“上次燕嘴巷的宅子,二皇子确实回去过,已经查清了。”
“恰好皇上今夜过来,是不是要把二皇子以前最喜欢的棋盘摆出来?”兰墨问道。
秦妃道:“不必,无论这是个多么好的机会,我们的人,都不准插手此事,你不要低估了皇上……”
皇上为何赐了那丫头燕嘴巷的宅子,定是另有深意。
“二皇子回燕嘴巷,可进了那地牢?”秦妃问道。
兰墨道:“那地牢确实有被人进去过的痕迹,只不过二皇子什么都没做,便出来了,是不是要换个地方?”
秦妃仿佛没听到,只想着,他们二人见面了?以何种身份?
“娘娘?”兰墨道,“换个让二皇子找不到的地方?”
“不必了,他看便由他,只要不试图把人救走,就睁只眼闭只眼吧。”秦妃道,“你们下去吧,我累了,想自己待一会儿。”
兰香兰墨见她如此,只好行礼退去。
她们习惯了,一提到二皇子,主子便会伤情。
秦妃闭着眼,小憩片刻。
半睡半醒之间,有人替她拾起了滑落的锦被,她下意识地抓住那人的手,睁开眼一看,惊道:“这不是梦吧?翊儿,真的是你?”
“你的翊儿已经死了,我现在是无影。”无影淡淡而言,纵使极力克制,那眼中还是有所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