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升星沉,夜色微茫,天青映薄雾。
除夕之夜雪停了,风吹雾散。
月色苍白,洒在静虚小院里,落下大片清冷。
李嫣看着冷锅冷灶,满院寂寥,不禁打了个冷颤,赶紧将门廊上的红灯笼点起来。
满山遍野的沉寂之中,唯独那两个灯笼,红彤彤地,衬得廊下的人也满脸喜气。
“你们二人为何还呆坐着?”李嫣指着左右门神,喝道:“快去把灯都燃起来。”
刘萤还是那个小书生的模样,脸上脏兮兮的,很是落魄。
经李嫣一喝,他回过神来,一扬手,满屋的烛火,都腾地一下,燃了起来。
他身上的装束也变了。
变回他飘逸的神仙样子。
他脸上的表情,可跟“飘逸”扯不上关系。
“都给我回屋里去,把炉子也燃起来。”李嫣喝道。
两人这才挪了屁股。
灯火阑珊,李嫣盯着刘萤,道:“臭道士打算怎么害我?”
“他们计划着在正月初十,皇上寿辰之时,集体做法,一齐指认你的小虎儿是妖物。”刘萤呆呆地说。
“指认?我看诬陷还差不多!”李嫣冷哼一声,道:“幕后是何人指使?是王相?”
刘萤道:“我截到的那个道士,不过是个混子,他那里知道是何人指使,那苏清远的师傅,名叫雷赴,乃是他们之中最有威望的,此计,就是他想出来的。”
“也就是说,你只查到是雷赴要害我,他背后之人没查到?”李嫣鄙视道。
“这些重要么?”刘萤反问道:“反正他们的奸计被你知晓了,你也不可能被他们所害。这不就行了?”
“到底是不是王相在背后指使?”李嫣追根问底。
刘萤说:“那个道士自己说的,王相没想害你,可他儿子就不一定了。这是那个臭道士自己猜测的,我看他心里如此想,未必是真的。”
“王相的儿子想害我?”李嫣惊声尖叫道:“什么愁什么怨?我甚至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
刘萤说:“此事说来,话就长了,王明志原是工部侍郎,不久之前被罢免了,说是此事与你有些渊源!”
“滑稽!滑天下之大稽!”李嫣大呼冤枉,“不久之前,我还在荒凉的牧州,我是如何害得他没了官做?”
刘萤说:“都说是那臭道士自己猜测的,没什么根据了,你急什么!”
“我要明白,我到底是何时得罪了王大公子啊!”李嫣无语道。
刘萤说:“我简单给你说一遍,蔡知州的儿子被你杀了,你是锦贤王的人,还有神兽护体,蔡家害你不成,只好把火撒到你主子锦贤王头上。
而后,锦贤王铁矿一事,虽有证据,但那证据来历不明,不好参他,恰逢倒霉蛋王明志,在此时贪污工部款项。
蔡家的人,便借题发挥,将脏水全部泼到王明志身上!
王明志不是傻子,吃了哑巴亏,自然要顺藤摸瓜查下去,没成想查到你了。
他还特地给他那做锦贤王妃的妹妹写了书信,去问你到底是不是锦贤王的人,想找锦贤王的麻烦,而后被他那王妃妹妹臭骂了一顿。
人家为你,钱也赔了,官也丢了,铁矿也关了,差点小命都没了,人家老爹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在朝堂上昏了过去。
不仅如此,之后王相还大闹了几场,要告老还乡,期间连床都起不来了。
皇帝倒是压了下来,没让他归园田居,此事之后,对王家也是起了戒心。
你到好,顺风顺水,当了什么驯兽特使,带着神兽大摇大摆进了京。
还在皇帝面前出尽了风头,还救了太后。
王明志为你吃了哑巴亏,还奈何不了你了?你说能不恨你恨得牙痒痒吗?”
一口气说完,刘萤差点没喘过来。
“愚蠢的人类!”正初也不知听没听明白,嗤声一句。
对于刘萤所说的这些,李嫣一概不知。
那段时间,她每日都关在后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你说这一切,都是因我杀了蔡云齐?”李嫣惊讶不已。
可问题是,杀蔡云齐的明明不是她。
冤啊,比窦娥还冤,恐怕只有蔡云齐自己才能将此事说清楚了。
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是如何联系在一起的。
原来蔡家在京城的势力如此错综复杂。
以为他只是个小小的知州呢。
早知如此,就不惹麻烦了。
李嫣想了想,事情仿佛不是她想惹,都是别人来惹她。
从什么开始呢?
一碗甜汤!
李嫣不禁浑身寒毛立起,这一切的一切,都只因为段泓的一句话——
“因为你错了一件事!”
可直到今日,她也还不清楚,到底错的是什么。
段泓啊!
此人心里定然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深渊,不对!是黑洞!
这一切,都是他所谋划的。
“可恶的段泓!”李嫣咒骂了一句。
再想起地牢之中的父亲,李嫣大声吼道:“可恶可恶可恶!简直可恶之极!”
……
宫宴之上。
逸王突然捂了嘴,打了一个喷嚏。
怪了,定然有小人在背后骂我!
他想着。
“逸王身子不适?”皇上关心道,“可要请御医来瞧?”
“儿臣失礼了。”逸王起身行礼,“多谢父皇关心,御医就不必了。”
“臣妾听闻逸王在苏州之时便感染了风寒之症,”秦妃飞快地接过话头,满脸都是担心,“还耽误了几日的行程,只怕是现在病还未痊愈,皇上,还是请御医来瞧瞧吧。”
“爱妃说的是。”皇上也皱着眉头,大喝道:“请御医来!”
“父皇,这是在宫宴之上,又是除夕之夜,只怕是请御医前来,不吉利。”段泓恭敬而言。
他瞥向秦妃,接着道:“母妃对儿臣关怀备至,儿臣心中感恩,多谢母妃了,还是等宫宴之后,再另请御医前来诊脉才好。”
太后静养了几日,精神大好,她不屑地瞧了瞧秦妃,道:“怎么?你担心你儿子啊?又不是你生的,做什么样子嘛!喊你一声母妃,你当真了?戏台上演着戏呢,御医来了,哀家看着就没兴致啦!”
太后此言声音不大,能听到的只有寥寥数人。
听她一言,均脸色大变,连宫人的脸,都是铁青。
“母后所言在理,御医等会儿再传!”皇上只好接话道。
“也好。”秦妃一脸慈爱,道:“等宫宴散了,逸王陪我回秀安宫去,再请御医也不迟,我新得了些滋补的良药,身子调理好了,也该把婚事办啦……”
“母妃费心了。”段泓朗声一句,回座。
罗英莲在门上探头探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他弓着身子,一溜烟到段泓身边,咬耳朵说了几句。
看着逸王紧攥拳头,脸色发白,身体还有些颤抖。
“王爷,别急啊……”罗英莲细声道。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逸王就捂着心口,倒了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