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出来玩的,又不是出来找麻烦。
“罢了,也不为难你了。就在这一楼也好。”李嫣说,“给我找个清静些的处罢。”
小二笑得称了是,领李嫣去了。
转头捻着银子,心想,都是女扮男装,下边这个姑娘,可好伺候多了。
李嫣点了一桌子好菜,其中大半都是甜食,还并着祁乡的特色桂花酒。
好菜上桌,正初瞧着菜品精致,食指大动,一不小心,又吃多了。
一盘盘的菜品接连着上,空盘子一叠叠被撤走。
上菜的小二开始还故作镇定,等到这店里所有的菜品都上了个遍,再来收碟子时,脸色稍显惊讶。
收碟子还不停地偷看,这是什么小孩,吃得这样多,也不怕肚子爆掉么。
李嫣拿着酒杯,细细地品着,宠溺地看着正初,脸上挂着痴痴的笑。
这小孩,开始还嘴硬说不吃,不喜甜食,只要一吃,都论斤算。
“看什么看?怕本公子付不起银子吗?”李嫣没好气对店小二道,“拿去结账,剩下的算你的。滚一边去。”
小二愣了一下,被李嫣扔过来的钱袋砸晕了,握着那沉甸甸的钱袋,点头哈腰。
李嫣一对着正初,就即刻化身为村口大妈,眯着眼,问:“吃饱了?”掏出丝帕给擦手擦嘴。
总算明白了,为何平时她与段泓一起吃饭,段泓总是吃了两筷子就停了。
那时候他的心情,应该跟现在自己看正初差不多。
“这里的厨子,比起府里还差些。”正初一本正经道,他并不是喜欢甜食哦,只是没见过,图个新鲜罢了。
“嗯,这个酒也比陈府的酒差些。”李嫣喝了两口,便兴趣寥寥。
人总是这样,嘴养得刁了,再想去将就都难。
李嫣让人把酒菜撤下去,换些清茶,果仁果品上来。
戏台上一个老头正在说书,端的是绘声绘色,神采飞扬,说的便是这陈家老太爷当年辅佐太祖皇帝得天下的故事。
李嫣这才知道,原来陈兴老头如此厉害,不仅是开国功臣,做过国师,还做过太子太傅,通俗来说,他还算得上皇帝的师傅,若是能留在朝中,如今还轮到王家什么事。
他在最高位时能急流勇退,果真不是易事。
李嫣心中感叹,她喝惯了好茶,连这差些的也不想喝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陈家老头是怎么做到的……
正想着陈家老头。
忽然听得一声,“李妹妹?”
李嫣循声望去,一袭青衫立在那儿,多日不见,清瘦了许多,依然清俊,清泉一般的人物。
“是陈公子啊!”李嫣起身行礼,因身着男装,只是抬手拱了拱。
“果真是你!”陈三郎只觉得今日的烦闷尽数消散了,“早就听爷爷提起,说你来祁乡了,我还想着还能不能再见妹妹……”
本来昨夜的桂花酒,他想要自己送去,兴许还能再见一面。
没成想,被父亲责骂,还跪了一夜的祠堂。
若不是书童岁寒见他闷闷不乐,提议上街,或许也见不到。
岁寒跟在身后,都觉得神奇之极,三公子平日里不认人,好多都是他说了几次,才想起来是谁。
今日倒好,远远看着,就喊了一声“李妹妹”,还以为他是因为一夜没睡,发梦了呢。
没成想,真的是李姑娘啊!
“李姑娘如此穿着打扮,小的还没认出来。我家公子倒是先看到了。”岁寒打趣道。
或许印刻在心里的人,都长得跟旁人不同。
“别说了!”陈三郎出声斥责。
他的苍白让李嫣心中一抽,自从府门一面,再也没见过,陈三郎居然消瘦了那么多,那一袭青衫如同罩在他身上,空荡荡地,站在微风里,仿佛衣服里头全是风。
“陈公子,请过来坐吧。”李嫣请道。
“好。”
陈三郎朝着李嫣走过去,面上是云淡风轻,心里早已波涛汹涌,昨夜与父亲大吵了一架,父亲无非不是恼怒大娘与爷爷对逸王府示好,又无处撒火,只能将火出在三郎头上,同时也给他下了死令,若是再见这个女子,便不配为陈家子孙。
想起昨夜的翻天覆地,陈三郎头上突突地疼着。
“三公子,不好吧……”岁寒想要阻止他,却又不忍心将他拉住。
“无妨,怪罪不到你头上,大不了再跪一夜祠堂吧。”陈三郎低声说。
陈三郎笑笑,在李嫣对面坐下。
李嫣从岁寒脸上的表情能猜测出几分,定然是家中不许与她来往吧。她并不点破,只当不知道吧。
“陈公子多日不见,消瘦许多。”李嫣轻声问,“可曾用午膳了?”
“何止是午膳,我家公子昨夜的晚膳,今日的早膳都未曾用过。”岁寒着急道。
“我吃过了,不能再陪你吃了。”李嫣喊了小二过来,点了清粥小菜,“读书用功也是要吃东西的,你若再消瘦下去,仅剩一把骨头怎么办?”
陈三郎见她点的菜均是符合自己口味的家常小菜。想来是上次在福禄酒家,她偷偷记下了。
越觉得她好,便越感到心酸。
有时候还挺羡慕蔡云齐那二愣子,至少敢说敢做。
“陈公子无需多心,我本就是个丫头,察言观色,记下主人的嗜好罢了,算不得什么本事。”李嫣见他神情痛苦,因此说。
“我知道的,妹妹不需要宽慰我。”陈三郎说。
不知不觉中,李嫣让小二撤了清茶,换上浓烈的红茶,她记得在陈兴书斋的时候,陈三郎的茶便旁人的都不同,要浓些。
“妹妹真细心,连我喜喝浓茶也晓得。竟比我身边的人还细心。”陈三郎看着满桌的菜,合心意,看着眼前的人,也合心意。
可往往这世上,不是什么都能合心意。
“那是陈公子性格温和,对待下人宽厚,久而久之,大家都以为陈公子如何都可以。便怠慢了。”李嫣笑笑。
陈三郎吃着清粥,稍微回了些精神。
“这位是……”他这才注意到,这小方桌还坐着一个小男孩。
“我说这位公子,是不是瞎了。现在才看到我么?”正初没好气道。
他圆嘟嘟的脸上,出现鄙夷的表情,当真也是可爱。
粉琢玉砌的小脸,还带着虎头帽,无论他做出什么表情,都只是个可爱的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