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繁朵眉开眼笑了,“寒子时,你还会唱歌呀?快唱,快唱,我想听你唱歌!”
平日清冷柔和的嗓音润出几分甘甜来,俨然是最情.好时,不自觉流露了少女娇憨态。
顾繁朵靠着寒子时肩膀,他的下巴枕着她的发顶,如大提琴般低沉醇厚的嗓音低低地唱:
“人生谁说一定只是蓝,
看你从那条门缝着眼,
幸福着色,完全随你拣……”
那是顾繁朵第一次听寒子时唱歌,还唱得那样好听,却也是最后一次。
顾繁朵直到现在还记着,那首《红屋顶》是一首粤语歌,当时最喜欢那一句,“我撑着宇宙来维护你,异境大屋,檐下任你起,让那蜗牛游行游进柜里,天鹅湖移民水杯里,搬到这里,陪我们定居……”
山无棱,天地合,宇宙洪荒,你为我撑起一线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嗳,寒子时,你有没有考虑过往歌唱圈发展呀?反正你都已经下.海演戏了,干脆往三栖艺人发展吧?”
“没有考虑过,以后也不打算考虑。”
“好可惜哦……”顾繁朵轻轻叹了口气,却也不再多说什么。他们是恋人,但不代表可以强迫对方,是不是?
于是,这个话题便被轻轻地揭过去了,顾繁朵眯着眼睛假寐,小脑袋瓜子却兴奋地勾画她和寒子时那远得看不清楚的未来。
在冬日公园里,顾繁朵和寒子时肩靠着肩坐在铺满阳光的长椅上。
寒子时不说话儿,安静地玩顾繁朵细细的小小的手指头,一根一根地玩,饶有兴致。
那天的顾繁朵则兴奋地不停地对寒子时说说说:
“寒子时,我要在教堂举行婚礼,我想穿白色的婚纱,我想你为我弹钢琴……你若是不会,现在学,也来得及。谁叫你那么聪明呢!
哦,你要是没有时间学,那……那就是在结婚前,抽一点点的时间,只学一首《致爱丽丝》,在婚礼上,弹给我听,就好啦!我要求很低的。
喂,寒子时,你为什么都不说话呀?”
一心一意把玩顾繁朵手指头的寒子时这才抬了抬眼皮,“你都计划好了,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眉眼清俊的少年狡黠地在低沉悦耳的嗓音里完美地掺入一点点小委屈,瞬间让少女为自己占了上风而洋洋得意起来。
就是这样的一次云南之行,一次午夜街头的惊心动魄,让两颗年轻的心越靠越近,更让顾繁朵对寒子时越来越放肆,渐渐地暴露她偶尔的小无耻来,比如寒子时的优秀竟成了他的原罪,成了她理直气壮要求他各种上进的最佳理由!你优秀,你先上!
顾繁朵低着头,静静地瞧着稳稳地把她的小手攒在掌心里的大手。
这是时隔六年,他们第一次牵手……可悲的是,竟发生在寒子时对她说,“顾繁朵,我厌倦你了,你……滚吧!”之后。
寒子时,你一定不记得了吧!你说过,你要娶我的,你应许过,在婚礼上,你要用这双漂亮的手弹《致爱丽丝》给我听,你允诺了我,要建一栋有着红屋顶的房子。
寒子时,你也许记得,也许不记得,但都没有意义了。
因为,你不会来实现这些诺言了。
轻易许诺,是因为我们太年轻,年轻不是错,错在我们不该相遇。
可是,如果不曾遇见你,我怎么知道爱一个人,午夜醒来时,胸膛会喷发寂静芬芳。
如果不能遇见你,我不会懂得,爱是一场无涯的盛宴。
“寒子时,不要在走了。”
顾繁朵停了下来,轻轻地对还要往前走的寒子时的背影说,“我们已经走过头了……”
“我在想事情,没注意到,抱歉。”
顾繁朵眨了眨眼,想:需要靠想别的事儿,分散注意力,才能勉强自己和她呆一块儿吗?
太多次的自作多情让顾繁朵几乎是下意识地曲解了寒子时的话,甚至没有注意到他发软的语气,平和的语调,以及那轻轻的“抱歉”,像晚归的丈夫依偎在妻子身旁,温柔地亲亲她的鬓角,附耳呢喃。
“没关系,我们往回走个十几米,就到了。寒……子时,那是家小诊所,你介不介意……”毕竟现在的寒子时可不是多年前的穷小子了。
“我不讲究这些的,顾繁朵,你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吗?”寒子时说这话的语气不太好了,甚至事先没有给顾繁朵反应,便拖着她,大步折了回去。
然而,无论如何……顾繁朵看着医生用镊子小心地拨开伤口,检查、捏出里面的碎渣,她想:无论如何,这是两年以来,他们最平和的一次相了。
如果时光能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顾繁朵安安静静地坐在一场休息椅子上,失神地看着医生为寒子时的手消了毒,涂上药膏,没有缠上纱布,因怕夏天容易发炎,叮咛他这几天伤口尽量不好碰到水,她又无法自控地陷入到回忆的温柔陷阱里。
那日,阳光太暖了,寒子时的肩膀当靠枕也挺舒服的,她叨叨叨地说着,后来,不知怎么地,就睡着了。
顾繁朵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家里的大床上了,掀开被子就往外冲,给寒子时打电话,问他在哪里?
寒子时不愿意说,只是轻声嘱咐她,注意保暖,别在感冒了,便兀自挂断了电话。
顾繁朵愣了足足一分钟,才回过神来,胡乱套上羽绒服,握着手机,就冲出了家门,想了想,她又冲了回去,钻进了父母房间,找到了一个小药箱,从里面抓了几张药贴。
父亲曾显摆过这药贴是他从一个祖传老中医那里买的,一张要大几千,专治各种跌打撞伤,愈合骨折、骨裂的效果尤其好。前年,郝繁花哥哥被车重创了背,几乎残废,贴了几副,现在活蹦乱跳的。
然而,当顾繁朵兴冲冲地将药贴装进羽绒服口袋里,冲到家门口附近的十字路口,却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走。
那一刻,顾繁朵才意识到,自己从没有去过寒子时的家,并不知道他住在何处。对于他的动向,甚至没有那些狗仔清楚。
那时的寒子时出道快一年了,已经凭借在一部《邂逅》出演男三号,成为时下炙手可热的当红小鲜肉。
他们那次云南之行,去的时候,为了避免被寒子时的经纪人发现,阻止他们,便是分开行动的。
顾繁朵站在车来人往的街头,整个人都懵圈了,百般滋味浮掠心头。
她的一切,寒子时都知道;他可以随时找到她,只要他想。
她却只能等在原地,等他翻.牌,因为她其实对他一无所知。
她喜欢上这个人,却对这个人有很多很多的不了解。
然而,她却已经那样轻轻地答应了,将来要嫁给他。
十八岁的顾繁朵握着手机,好笑地想:如果把这些告诉郝繁花,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得了幻想症?居然会幻想国民校草寒子时答应了将来要娶她……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兴许,郝繁花还会兴致高昂地对她说,“走走走,未来的寒太太,带我去管你家寒先生,要个签名,可好?”
顾繁朵轻轻叹了口气,拨通寒子时的脑残粉丝之一郝繁花的电话。
半个小时后,顾繁朵出现在郝繁花的卧室,两人肩并肩躺在床上,动作一致地双手托着腮,翘着细细的小腿,分享一本《火影》漫画。
当郝繁花放下一只手,戳着漫画书上的佐助的脸对顾繁朵说,“嗳,顾繁朵,你有没有觉得寒子时跟佐助很像啊!顾繁朵,你知道吗?当我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寒子时,我的心就噗通噗通狂跳,来势比大姨妈还凶猛!这就是我的佐助啊!黑瞳黑发,鼻锋冷峻,眉目深邃,薄唇紧抿,面皮如雪,一看就是个内心强大,外冷内热的好小伙子啊!闷.骚中的战斗机啊!”
顾繁朵默默听红了耳朵,常规状态下,寒子时是不怎么爱说话,却会默默地对她好。当然……当然,他也会有话唠的时候,比如昨晚,比如今天早晨,他说的话,就比过去相识的好几年加起来的,都要多呢。
“郝繁花,既然你这么关注寒……偶像,那你一定知道他的所有动态咯?”顾繁朵假装满不在乎地说。
“那是必须哒!我可是寒子时的头号粉丝呢!我知道他就住在我们S市,现在就读于计算机学院,预计今年五月毕业!咦?繁朵,你不就是S大的吗?说来,他可是你的表表师兄哦!”
“什么是表表师兄啦?”顾繁朵有些心虚,声音都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哼,分明是男朋友!
少女的心里满是窃喜。你们喜欢的校草哥哥,他说,将来要娶我进门哦!
“朵朵,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同专业的叫师兄,同学院的表师兄,同学校的叫表表师兄!”
顾繁朵:“……”给郝繁花跪了,这么绕……心好累!
“既然你这么了解寒子时,那你知道他具体住在哪里吗?”顾繁朵终于问出了此行的唯一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