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子时眼珠子一转不转地从头发丝往下,认真打量顾繁朵,确定她这一个月过得很好,眉目清亮,气色红润,浑身上下都流动着清淡的婉约风情,比他离开时,更为楚楚动人,酸涩之余,也把一直为她担忧的那颗心放回肚子里。
寒子时的心路千回百转,容颜却清冷莫测如深潭之水,淡声对低垂着眉眼的顾繁朵,淡漠道,“不要想太多,记住你是喜欢沈嘉年的喻以茉,就可以了。”他的嗓音沙哑得厉害,像砂纸,有股子特别的磁性。
昔日影帝主动指教顾繁朵,一大帮人都在看着呢,顾繁朵自然不好意思拂了寒子时的面子,忍住转身落跑的冲动,抬头,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谢谢寒影帝。”她心想,寒子时的声音怎么这样沙哑,是感冒了吗?
场记板打下,正式开拍后,事实证明顾繁朵之前的担忧果然是想太多了。
寒子时就是一个天生的演员,并且是一个天生的可以引导别人感觉的好老师。顾繁朵只要专注于喻以茉这个角色,很自然地就忘记了她和寒子时之间的真实关系。
顾繁朵和寒子时的第一场戏是发生在教室里的校园戏。
顾繁朵和寒子时坐在同一排,中间隔着一个过道的距离。
这是一节数学课,黑板上列了一个公式,“x2+(y-3√x2)2=1”,下课铃声响起,老师巴拉巴拉了几句,布置好作业,走出教室。
喻以茉撅起屁股发力猛把凳子往后挪了一大块空,使得桌子和凳子之间有较大的空间,方便她不起身,也能把双腿从桌子下解放出来,放在过道上。
这时,“呵!”一声清晰的嗤笑声传来。
喻以茉呆呆地撅着嘴四处张望,模样有点娇有点儿憨,却并没有发现谁是讨厌的出声者。她挠了挠头发,砸了一下嘴巴,起身,这时又听见一声嗤笑声,她豁然扭头,还是没有发现始作俑者。
喻以茉闷闷不乐地嘀咕了句,“都出现幻觉了?难道是我昨晚睡太晚的关系?”说着,她眯着眼睛,张大嘴巴,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呵欠走到教室后面的书柜前,打开自己的书柜,翻找下一堂语文课老师要讲的试卷。
书柜太乱,试卷、课本、作业薄乱成一团,喻以茉找着找着,一颗小脑袋都塞了进去!
“我记得是塞在这本书里的啊……怎么会没有呢?哦,是在这本书里!咦……也不在!大哭,夭寿啊!我到底放哪儿了呀!”
“喂,你是女生吗?”
没点名没道姓,喻以茉才不要搭理他呢,继续找呀找朋友,哦,不对,是找试卷这个大仇人!
“喂,喻以茉,你是女生吗?”
顾繁朵身子僵了两秒,猛地将脑袋从柜子扒出来,红着一张俏生生的小脸,顶着微乱的短发,四处寻找那个骂她不是女生的混蛋男生!
不费力地,她将目光定焦在立于她左手旁,背靠着书柜,双手环胸,眉眼乌黑清隽的男孩子身上,他双手环胸,一条长腿撑着地面,一只腿曲着,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似笑非笑,目光也聚焦在她的脸上。
清透的阳光从窗外探进来,喻以茉觉得如此微笑的少年整个人都在发光,漫不经心的慵懒,好迷人。
被这样好看的男人专注地盯着看,喻以茉悄然绯红了脸,低了低羞嗒嗒的脑袋,却听见他说,“嗳,你是女生吗?”
是他?!
喻以茉飞快抬起头,又羞又怒瞪视对方。
沈嘉年目光扫过喻以茉脏乱杂的书柜子,啧啧两声,迈开长腿与喻以茉擦肩而过,胳膊肘还故意撞了她一下——
“喂,你,你什么意思?”
喻以茉像护母鸡的小鸡仔,冲到沈嘉年身前,张开双臂,堵住他的去路。
“听不懂反问句吗?说你不是女生呀!”
“你!”
“我怎样?难不成你要向我证明你是女生?”
教室里,一片哄堂大笑戏谑吵闹声。
喻以茉仰着脖子,红着脸恨恨瞪了沈嘉年一眼,一副要吃了他的表情。奈何,不能。可,到底气不过,抬起脚,狠狠踩了他一脚,卷子也不找了,气呼呼地回到座位上,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过道另一边沈嘉年的座位。
白纸用一只黑色签字笔、一把尺子压着,纸上面画着老师留下的那个公式的曲线图,额,竟是一颗完美的爱心。
沈嘉年瞅着女孩儿愤怒的背影,很温柔地叹息了声,走到喻以茉的柜子前,将所有卷子都抽出来,很快找到了待会要用的语文卷,来到喻以茉身旁,酷酷地拍到她桌子上,用只有两个人的音量说道,“小、笨、蛋。”
喻以茉抬头,他眨了一下右眼,很温柔地笑了下,却说,“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吗?”
喻以茉红着脸趴在了桌子上……摸摸摸,摸到卷子遮住了脑袋。
“咔!很好,休息二十分钟,拍下一条。”
佘导放下大喇叭,走到寒子时身前,笑道,“开门红啊!话说,有寒少带着,繁朵很入戏啊!”
“佘导,您这话可就伤了我的心呐!有我带着,繁朵也很入戏呀!”
梁时时一把搂过顾繁朵的肩膀,“我们拍第一场对手戏,之所以被NG,纯粹是道具出了问题,好吗?呜,这也怪我咯!”另一只闲着的手开始抹眼睛,一副委屈极了的模样。
寒子时隐忍地扫了两眼梁时时搭在顾繁朵肩上的手,烦躁地移开目光。
“去去去,今天没你的戏。戏瘾犯了,找你家男神周钦然对台词去!”佘导演没好气道。梁时时是他见过的最没架子,也最爱耍宝的大牌艺人了。
梁时时摩挲着下巴,痞痞地打量同样今天没有戏,也跑来围观的徐凯,啧啧叹道,“都说别人家的饭菜香,别家人的孩子好,这别人家的男神……”坏兮兮的眼神在顾繁朵和寒子时之间打转。
“你要,尽管抱走好了!”
额……
顾繁朵脱口而出,说完,她就风中凌乱了……还没有从喻以茉的状态里回过神,这下杯具了!大大滴杯具了!
寒子时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闻言,他差点喷顾繁朵一脸。
顾繁朵拿眼角余光斜上瞄寒子时的脸色,果然很难看,赶紧补救!不然,以寒子时现在的睚眦必报的性子,晚上一定会找她报仇的。
“那个……我是替喻以茉说的,不代表我自己的观点。”
“唔,也就是说,顾繁朵姑娘是舍不得寒影帝的咯!”梁时时憋住狂笑的冲动,原来入戏状态的顾繁朵,如此呆萌可爱。真可惜,她不是男生耶,又取向正常……怪讨厌的。
好吧,她补救还不如不补救呢,这是给自己补刀啊!
顾繁朵尴尬地低着头,却发现已经没有长发用来遮挡她脸上的表情。
梁时时瞧着寒子时一张俊俏的脸,分分钟乌云转晴空,收敛浑身的瘴气,稳稳地端着从容神秘范,不屑地在心里朝他比了个大拇指,当然方向是朝下的,与此同时,嘴巴也开始朝寒子时放炮,扫了一眼穿着学生服,脸红心跳的群演妹子,慢悠悠道:
“没想到呀!我们寒影帝多年不演戏,依旧宝刀未老啊!别说这些花季小少女们都被寒影帝那个电眼电得五迷三道的,我也是被迷得心花怒放啊!奈何……”闷.骚君,非良配啊!
说者无心,听者在意。
梁时时巧妙的停顿,无端端地令顾繁朵心口寸寸收紧,她抬起头,果然看梁时时笑盈盈地看着寒子时。而寒子时被她这样打趣,只是无奈地不予计较……若她如此调.戏他,他一定变着法儿报复回去。
寒子时是宠着梁时时的呢。
意识到这一点,顾繁朵黑眸低垂,使劲眨了眨,敛去眼底的苦涩。无论梁时时跟寒子时到底是什么关系,她无疑是被他宠着的,地位更是在赵颜之上。
梁时时是最幸运的姑娘啊,比少女时代的她更幸运。她在最好的时间与寒子时相遇、相知、相伴,如果哪一天,寒子时决定跟她在一起,那就是许下了一生一世吧!
顾繁朵接过郝繁花递过来的鲜榨猕猴桃汁,大力地插上吸管,小口小口地闷闷地喝着,安静得毫无存在感,完全没有演戏时的神采飞扬。
梁时时不由多看了顾繁朵好几眼。其实,如果单独就长相来说,顾繁朵在娱乐圈里只算得上中上之资,毕竟这个圈子就是专门盛产美女帅哥的。
然而,任谁见了她的模样,都会觉着她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目光。长相婉约柔弱的她身上有种简朴谨慎的清冷气质,使得她很神秘。大约正是这股子神秘令男人趋之如骛,连寒子时都概莫能外。但是!她梁时时有预感,顾繁朵跟自己一样,绝非善茬。
事实上,很快地,梁时时看到的一幕验证了她此刻的念头是对的。小白兔一样的顾繁朵,可是会咬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