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完全黑了,宫中的灯笼也一个个地亮起,烛火摇曳,灯影闪烁。
“陛下驾到!”一个尖细的声音远远地在凤藻宫门外响起。
阮明月千等万等的人终于来了,她提着裙子飞奔出去,就看见南宫琉玥站在门外,目光平淡地望着她,那目光虽是平淡,却包含着众多的情绪,苦楚,无奈,甚至哀求。
阮明月心头忽然涌上来一阵不忍,她第一次主动伸手拉了南宫琉玥。她拉着他的衣袖,“我们进去吧。”她转过身准备往里面走,南宫琉玥却把她的手扒了下来,她还未表示惊愕,他的大手就已经反握住了她的手,捏得紧紧的,生怕她逃离。
阮明月犹豫了一下,最终是没有拒绝,两个人就这样牵着手走进屋里。
红玉繁香她们都识趣地退了下去,留给两个人单独的空间。
南宫琉玥放开阮明月的手,自顾自地坐到桌边去,他将茶抿了一口,才问道,“听说你要走?”
问得这么直接,阮明月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她坐到南宫琉玥的对面去,点点头,“那你会答应吗?”
其实阮明月自己也知道的,南宫琉玥肯定不会答应的,她还多此一举问一句,不过就是希望有个奇迹出现罢了。果然,南宫琉玥摇头,他放下茶杯,道,“我不会放你走的,你一定会是我的皇后。”
“你何必这样,我留下来对谁都没有好处,以你的身份你的地位,完全可以去找一个你爱并且爱你的女人携手一生,我只是一介残花败柳,哪里配得上你呢?”阮明月苦笑,她真的是没办法了啊。
“我不准你这么说你自己。”南宫琉玥有些动怒,声音渐渐变沉,“我们之间没有什么配不配得上的,我要的是你,不是你的身份,不是你的过去。这些话我之前说过一遍,但是如果你还记不住,我就会一直说下去,你的那些过往,我都可以不介意,我遇见的是一个全新的你,是一个让我动心的你,那些往事,真的可以放下了。”
“你不介意,可是我介意啊,已经发生过的事,我怎么可以全部忘记,又怎么能放得下?”如果真的能忘记的话她又何必这么固执地要折磨自己。
南宫琉玥听了她的话,沉思了好久,眉头的“川”字也越皱越深,他像很难以启齿一样地开口,“你……你是不是还想着楚焱?”
楚焱!他说楚焱!这个名字有多久没有听到过了,阮明月一时间觉得有些陌生,像来自远方的梵音,轻轻敲击着她的心房,脑海里却是仿佛再也忆不起那个人的模样了。四下寂寂,更添了一分的惆怅,她怎么还可能念着那个人,怎么可能!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本该咸咸的泪水却变得有些苦涩。
南宫琉玥终于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他心疼地看着阮明月脸上的悲伤,她原来那么脆弱,他怎么就这么笨,非要问这么多干什么!他再也顾不得之前心里对阮明月那少许的气恼了,伸出手轻轻地把她抱入怀里,那么小心翼翼,就像抱着这世间绝无仅有的珍宝,他心爱的人儿啊。
阮明月没有挣扎,她真的感觉好累好累。她在这里面临着这些事情,那楚焱呢,他在哪里,诶,他肯定在他的锦国嘛,那么多的人等着他雨露均沾,他也是应该将她给忘了的吧。靠在南宫琉玥的怀里有种莫名的心安,阮明月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当真是楚焱让她伤心的吗?还是直到现在她都还不敢面对,一直在逃避所以才会看不清事实,她要走,是为了什么,不就是觉得自己曾经嫁过楚焱所以现在配不上南宫琉玥吗,要是她真的将楚焱给忘记了,把那段过往给放下,她还会执意走吗?
她又不是瞎子,南宫琉玥对她的好她怎么可能没看见,那些好甚至不少于曾经楚焱的付出,她能够假装没看见,但是却骗不了自己的心,一个男人为你付出这么多,就算是平常百姓也很难得了,何况这是一个万人之上的帝王呢?他能够放下面子为你做一切可以让你开心的事情,他会给你半个月的时间考虑,他会急匆匆地赶去就为了你不被为难,他会送你这世上最珍贵的一件凤袍,但是,他就是不能让你走,可是对于这世上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面对着这些,谁还会产生要离开的想法。
南宫琉玥或许不是最早认识她的人,也不是最早得到她心的人,可是他仍然一片真心相对,他不介意她的任何一切,能够放下身段娶一个嫁过人的女人,绝对是世间少有。这样的人,一生能遇见几个。楚焱曾经说过阮明月没有心,就算是石头也捂热了,她也还是无动于衷。不是这样的啊,她怎么可能没有心,面对南宫琉玥的这一番情意,她怎么会感受不到,怎么可能没有触动。
南宫琉玥抱着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一句话就把她给惹哭了,他也没想到的啊,现在他心中也有些犹豫了。
这么多天来他尽量不到凤藻宫来,就是不想让阮明月有机会拒绝,他想着,只要过了这封后大典,她就是他的妻子了,所以就算不见阮明月的日子再难熬,只要想到以后,他就能坚持得下去。
可是今夜阮明月却是将最脆弱的一面展现了出来,她根本没忘记那个男人,伤了她那么深的男人,到现在却还记着他。南宫琉玥都有些嫉妒了,可是他现在能做的还有什么呢,阮明月那样难过,他也不得不再重新考虑了。如果真要如期举行封后仪式,阮明月会不会恨他,她根本不爱他,就算是他想要一个慢慢来的机会也不给,那么,这封后仪式的举行还有什么意思,如果她真的想要走,他就该放手了吧,如果她离开这里心里会好受一点,他是无怨无悔的。
尽管心痛得太过难受,南宫琉玥还是强忍着,他可以给阮明月一切她想要的,“明月,你若是要走,就走吧,我不拦你了。”
阮明月错愕地抬起头看他,南宫琉玥唇边挂着凄凉的笑,“你走吧,我没关系的。”他故意说得那么轻松,可是被忧伤席卷的眼眸已经完全出卖了他的内心。阮明月咬了咬唇,他就因为她的一次眼泪放手了,他居然还说自己没关系的,他那么痛苦,他以为她不知道吗?她抬起身来,双手抱住南宫琉玥,把头埋到他的颈边,“不走,我不走了,我要留下来。”
南宫琉玥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他不敢置信地问阮明月,“明月,你,你说什么?”阮明月使劲摇着头,“我说我不走了,我要留下来。”她轻轻凑到他的耳边,“我说,我要嫁给你。”
现在就算是美人在怀南宫琉玥也没有心情享受了,他将阮明月扒拉下来,看着她的眼睛,“你说你要留下来,嫁给我?“不是他不想相信,而是他不敢相信,他都要自己放弃了,阮明月却亲口说她要留下来,她不走了,她答应嫁给他了。想了那么久的事情一瞬间就要变成现实,谁都会很高兴的吧,就算是帝王也不能免俗啊。
“之前一切都是我错了。是我太软弱,才会一直徘徊在过去不敢走出来,我也不应该忽视你那么久,你付出的那么多,我都看得见的,就是不肯面对,但是你仍然选择原谅,我骗不了自己的心,所以,现在,我决定了,留下来,我不走了。”阮明月一字一句地说完,或许,这个男人也不错,她可以试着接受的。
南宫琉玥看着她眼角还未干涸的泪,伸手擦了擦,“好,你留下来,明日我照样娶你。”阮明月点了点头,这一切终于要成定局,那个人的影子也应该离开了,而另一个人,也可以慢慢了解。
守得云开见月明,南宫琉玥心中默念这一句话,此时此刻,还有什么能够比得上。面前阮明月亮亮的眸子映着月光,他心下一动,渐渐靠近阮明月的脸颊。阮明月也感受到了正在变化的一种气氛,她很紧张,手心都有些出汗,南宫琉玥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轻柔的一吻,却最终落到了唇边。浅浅的,连痕迹也无,甚至像从未接触过。
阮明月悄悄吁了一口气,但是随即而来的却是她的身体腾空而起,她被南宫琉玥抱起来了,他在往床的方向走。刚刚才消失的紧张感又出现了,且愈演愈烈,南宫琉玥不会现在就想,就想那个吧,她要不要拒绝呢。刚刚才说不走了要做他的妻子,可是现在就拒绝,似乎有些太冷血,可是如果不拒绝的话,她还没做好那个准备。
南宫琉玥走到床边,把她放下,随即自己也躺了上去,两个人头挨着头。阮明月心里有些害怕,她悄声问“那个,你能不能……?”
话还未问完,南宫琉玥的大手在眼前一挥,她吓得连忙闭上眼睛,落在身上的却是被子,不是她想的某些东西,南宫琉玥传来轻笑声,“晚了,睡觉吧!”
阮明月差点没找个地洞钻进去,她又想多了,她还真是什么都敢想啊。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屋里一片黑暗,她闭着眼睛睡了一会,又伸出手,轻轻拉住了旁边的那只手,大大的,温暖的。感受到他的回握,阮明月才真真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