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月还在这边满脑旖旎地胡乱想着,各种天花乱坠,各种离谱的想象,殊不知她的模样已经全部被对面的顺喜望进了眼里,顺喜的脸一下子变得有些古怪,他不知道阮明月这是什么反应,红玉和云清也在旁边有些尴尬地干笑着,主子这么丢人连她们都不好意思了。
“姑娘,姑娘!阮姑娘!娘娘!”顺喜一连串的称呼终于把阮明月从想入非非的幻梦中拉出来,顺喜看着瞬间清醒过来的阮明月,想着这姑娘果然还是有着做娘娘的梦,所以只有听了他叫的“娘娘”才会有反应。但阮明月下一句话就让他有些哭笑不得了。
阮明月清醒过来的第一句话便是,“顺喜公,你的人生真不完整!”声音里带着无限的惋惜和同情之意。
顺喜木着一张脸望着阮明月,谁能告诉他阮明月说的那个和他自己想的那个是一样的吗?虽然他有一个在皇上面前很红的师傅,他自己也挺受皇上器重的,在奴才当中可谓是前途无量了,但不可避免有些事情一直都是硬伤,他也是小时候家里穷困潦倒走投无路百般无奈才会进了宫,寂静月夜下也会独自感伤,毕竟作为一个男人,他的人生真的是不完整的。
阮明月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太不妥当,怎么能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呢,也太伤人了,她在心里叫嚣着顺喜公公我对不起你,面上却强装镇定,“那个,顺喜公公啊,别介意,我就是想知道公公带这些人来作何?”
虽然顺喜真的只是稍微有些介怀,但是他也知道阮明月并没有恶意,这个女子不是那种看不起人的人,不会因为他不完整了就不把他当人看(是人生不完整,不是其他)。至于刚才阮明月脑子里想些什么,他还是有些好奇的,不过,也不好问,便作罢了。他道“这是皇上派来的人。”他见阮明月要插话,直接伸手示意她先别开口,自己再顺便将下半句补上“姑娘也先别忙着拒绝,这是皇上听闻你们照顾小皇子吃力,所以才派过来的人。”
感情是为了他儿子啊!阮明月在心里暗暗不屑,原来是她自己想多了,她呵呵呵地笑着,“那便留下吧,不过也用不着这么多人。”她瞟了一眼院子里参差不齐的宫女太监,吩咐云清,“云清,去挑些顺眼的留下来吧。”
云清应声,便上前去查看。其实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缘故,竟有许多原来长乐宫的人,云清记着那些平时品行都还不错的人,把他们都叫了出来,排成一排,大概有十个左右。
阮明月上前去看,也看出来都是原来的那些人,心里是有些复杂的,楚焱竟然把这些人都送回来了,是什么个意思,不可避免的,她又想多了。被挑出来的那些人突然全部面朝她跪下去,声音一齐响起“谢姑娘相救之恩,姑娘大恩奴才们没齿难忘。”
阮明月不解地望向顺喜,她只是让云清把他们留下来了,可谈不上什么大恩,什么没齿难忘吧。顺喜淡淡一笑,“姑娘可不知道,自从上次姑娘进了冷宫,这些人都被发配到了慎刑司,今日才被放出来,若是姑娘刚才没挑中他们,他们可还是要回慎刑司去的。”
阮明月这才明白,原来那次不是他们各寻其主去了,而是被贬进了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还在怪人心凉薄,却原来自己才是那个心胸狭隘的人。她也明白了楚焱把这些人送回来的原因,是要她永远记住自己的处境,她再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贤妃,她以前被这些人伺候着,现在却是和他们一样的身份,再没有什么可以引以为傲的东西。
“姑娘若是没其他的事,那我就先回去了。”顺喜看出阮明月现在心情不佳,就准备带着剩下的那些人回去复命。
他走到门口,阮明月又出声叫住他,“对了,顺喜公公不是说皇上听闻我们带小皇子吃力吗,他是怎么知道的?”顺喜闻言看向云清,“是这位姑娘去禀告的。”
阮明月表情没有变化地点点头,说“我知道了,公公回去吧。”是云清,竟然是云清,明明她都这么这么不想跟楚焱有纠缠了,云清却还去找楚焱,阮明月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想的。顺喜走了后,阮明月就叫云清带了那些人下去安排了,至始至终她没有对云清去向楚焱禀告的事情发表任何意见。
自从那些人来了以后,长乐宫里的所有活似乎都轻松了不少,或许是进过慎刑司的缘故,各人也都是各司其职,没有什么拉帮结派的举动,心性淡了不少,但他们对阮明月的态度和以前一样,并没有什么态度的改变,虽然阮明月曾经告诉过让他们不要再把她当什么娘娘了,可是他们仍然毕恭毕敬的,满嘴都是对她的感激,她见他们改不过来,便没有多说了。
不过真正困扰她的是另一件事,自从上次御医来过之后,留下那些药材让楚璃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气色也好看了许多,但就是一靠近她就哭的毛病一点没改变,眼看着离楚璃的满月日越来越近,阮明月就有些心急,这些日子来她都明明暗暗地盯着云清,没见她有什么动作,她也没有再去和浣秋碰面,可是如果不是云清的问题的话,那要怎么解释这件事呢,难道真的是楚璃和她八字犯冲?她才不信呢!
她考虑再三,终于下定决心让红玉去云清的屋子里找找有没有证据,她的内心其实是很挣扎的,毕竟她曾经那么相信云清,云清也那么掏心掏肺地对她好,甚至都顾不上自己,让她把所有的一切都当作没发生过,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云清真的再一次背叛她,她也是不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云清还在那边抱着楚璃玩儿,由于这段时间阮明月近不了楚璃的身,所以带楚璃的任务都由红玉和云清来完成,而红玉又是个坐不住的人,所以大部分都是云清来带着楚璃的。阮明月望着云清脸上纯真的笑,心道,云清,你最好真的不要让我失望。
红玉很快满面愁容地回来了,阮明月一看她那表情,就知道事情一定是往不好的那一方面发展了。红玉让她去里屋说话,她走了几步,突然觉得脚步有些沉重,她有多怕知道答案。
红玉拿出来两包药和一个香囊,阮明月打开那药,很好分辨,是黄芩,看来这就是浣秋给云清的东西了。用意是什么自然明了,常言道是药三分毒,很多药都是有偏性的,当然,药物的偏性对人体肯定有双重作用,即能祛邪疗疾,又能造成伤害。就比如这黄芩,既可以清热泻火,治疗热性病,反过来又引发伤阳败胃,引发寒邪内生或脾胃被伤等伴随症,对常人的影响可能不大,可是如果用在楚璃这种小孩子身上,就有极大的伤害,长期使用甚至会导致死亡。阮明月内心皱得死紧,这药既是浣秋给云清的,那肯定是皇后示意,可是她们也不能只顾着自己的目的而如此不折手段啊,那么小的孩子,怎么下得去手!
阮明月正在想云清到底给楚璃下了多少这药,那边红玉却叫她,让她去看已经打开了的香囊。一看就全明白了(智商上线),里面是一种香料,佛手柑,有镇静清新的作用,是极淡雅的一种香型,因为没有那些浓墨重彩的茉莉,牡丹等香型吸引人,所以也没有多少人喜欢,但是,问题就出在这里。虽然无人喜欢,但阮明月用的香料就是佛手柑,这是她在家里就用惯了的,对睡眠,平复心情都极有帮助,所以这么多年才会一直没变。
但竟没想到,云清竟然在这香料上做文章。如果阮明月猜得不错,那就是这样的。前面说过,自从楚璃排斥阮明月之后,云清带楚璃的机会就多了许多,而云清去抱楚璃应该都是每次都挑奶娘在喂楚璃奶的时候去,奶娘人微言轻,自然就只能任由云清抱走楚璃,而云清随身带着佛手柑的香囊,每次楚璃吃奶被抱走的时候就会闻到佛手柑的味道,久而久之,他的脑海中就生成了一种意识,只要闻到佛手柑的味道就意味着吃不成奶,所以他才会一靠近阮明月就会哭,因为阮明月身上有佛手柑的味道。你问为什么云清抱他而他却不哭?他肯定是会哭的啊,但是云清把楚璃从奶娘那里抱走以后就把香囊摘了,所以才会出现只有阮明月一抱他他就会哭的情况。
阮明月将手中的香囊紧紧攥住,里面的香料有些都已经因为外力的作用而碎成粉末,却抵不过阮明月现在千疮百孔的心。云清居然真的背叛她,那么多的苦都一起熬过来了,怎么就轻易说放弃了呢,谁会知道此刻的她心里到底有多失望。
“红玉,去叫她进来吧。”阮明月低沉着声音,既然已经确定了,还是尽快做决定的好,不然,她也不清楚自己能坚持多久。谁说她没有心,只是未到伤心处啊!
红玉心情复杂地出去了,一句话都不说,兀自抱过了云清手中的楚璃,云清奇怪地望着她,不明白怎么回事,红玉终于重重地说了一声,“进去吧,主子叫你。”
云清真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但还是进去了,一踏进去,就看见脸色不好的阮明月和桌子上的两包药和香囊。
她一看见那两样东西就惊得什么都说不出来了,眼神一下子变了,变得惊慌而又痛苦。“扑通”一声便跪在了阮明月脚下,低着头不发一语。
阮明月看着她弯曲的脊背,半响,才开口“云清,我究竟哪里对你不好?”是啊,谁都喜欢这么问,她到底哪里对她不好,才会让她生了易主之心,她到底哪里对她不好,才会让她对她不再抱有希望。
谁来告诉她,云清到底是为何才如此,是觉得阮明月现在无权无势,无宠无爱,给不了她什么更好的东西了吗?还是云清一直都是皇后的人?是她眼拙,才一直没看出来,才会在云清为她挡鞭子的时候感动得不得了,但是阮明月一直到此刻都还分不清,云清那时候的举动是要故意做给她看,还是出自本心。
但云清一直埋着头,似乎是不准备给她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