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歌一掠向前,没有因对方未着重甲而有丝毫留手,更似乎想用凌厉的攻势告诉对方:我没事,不用你手下留情。
一瞬间,云冲的目光变得凌厉,寒歌隐约有种遇上了会长或是那位妖族奸细的感觉。
但她的动作没有因此变形半分,慢上半点。
左手剑如流星横斩,右手剑紧随上扬,两剑先后而至,弧光交错却仿佛同时发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残留形成的十字。
云冲靠着一条腿的力量逃离,十字在他胸前闪过,他的衣衫轻轻动荡,在他摇晃落地后,慢慢裂开一道破口。
云兰皱紧了眉头,小拳头握得极紧。安文走过去站在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背。
“别怕,你爸爸非常厉害。”
“真的吗?”云兰抬头问。
安文点头。
云兰的眼中有一道光彩流动:“我喜欢打架厉害的人。”
云冲向这边望了过来,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女儿的话。
寒歌身子贴地翻滚,速度极快,云冲头方转过来她就已经到了眼前,双剑左右如剪刀剪裁春风。
云冲不躲。这样的距离内,腿脚不灵便的他无法躲。他笔直一拳向下,拳砸下时隐约似有风雷声,离得远的人听来不过是砰然一响,近处的寒歌听在耳内却被震得隐约失去平衡感。
人的耳中有掌握平衡的小小器官,但通过拳风震动使它们混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云冲就做到了。
平衡感一失,剑便不稳,斩中也不过是两道伤口。而对方一拳,足以致命。寒歌撤剑翻滚,自云冲身边一滚而远,翻身而起时,见云冲靠着一条腿的力量扑了过来,身子仍在空中,那条发力的腿便抡圆扫了过来,如同一柄粗壮的大剑。
剑风凛冽,吹得寒歌面颊生疼。她躬身,伏地,双剑剑刃外翻抵挡。
云冲的腿仍是扫过来,但因为轨迹上细微的变化,没有踢有剑刃上,而是踢在剑柄处。剑柄上是寒歌一双看似春水般柔弱的手,撞击时发出咚地一响,远处亦可闻。
巨大的力量将寒歌扫倒,贴地倒飞,然后翻滚。一跃而起时,她仍双手持剑,但握剑的手明显无力,无法再做出有杀伤力的动作来。
相比寒歌,云冲有些狼狈,因为发力的腿再来不及收回支撑,而另一条腿已废,所以只能在一扫之后摔倒在地。
他坐了起来,并不急着站起,望着寒歌一笑:“你很不错。”
“比您差了太多。”寒歌实话实说。她慢慢将两剑插入鞘中,抖了抖手,走到云冲身边。
“很想拉您起来。”她说,“但手上没有力气。”
“不用不用。”云冲连连摆手,自己费力地站了起来。
“是爸爸赢了吗?”云兰问安文。
安文点点头,松了口气:“是的,赢得很漂亮。”
女孩脸上露出了笑容,用力拍掌。
对云冲来说,这是最好的奖品。
“爸爸厉害吗?”他走回去,搂着女儿问。
“厉害!”女儿点头。
“差一点就赶上黑尔哥了!”她又补充。
云冲一个踉跄,表情复杂。
“有空倒要见见这个叫黑尔的小子。”罗英与安文同行时低声说。“高格将军并没有说什么,但我打听到,为救这丫头好像死了几个好小伙子。这人情总要还。”
“可你如果提拔这个黑尔,不等于从高格将军手里抢人?”安文问。“这似乎不是还人情吧。”
“只是想给他创造些好的条件,让他能走得更远,帮将军更多而已。”罗英一笑。
“将军不是为你我。”安文说,“所以你把帝国想办法治理好,就算是对得起将军了。”
“这样的好官员太少。”罗英叹气,十分苦恼。
“帝国官场中如果全是这种人,还需要你?”安文笑,“正因为混乱不堪,才需要你这把凌厉的快刀。刀啊刀,准备得怎么样了?”
“已经要出鞘。”罗英微笑,目光中满是自信。
路已经铺好,车已经备好,驾车人已经握住了缰绳,所差的就只是那一声吼,打马出发,一往无前。
夜空明月起降,远处隐有星光。
书房里一片黑暗,并没有燃灯。吴正坐在椅中,望着办公桌发呆。多少年来,自己在这张桌上进行了多少阴谋阳谋,处理了多少帝国大事,除了多少人,扶了多少人……这些都记不清了。
可不久之后,这张桌子就只能用来铺上几张纸,写写画画,净是无聊打发时间的事。
“莫里。”
“在。”
“有些灰心啊。”
“……”
“本来觉得就算自己失去了那个位子,也一样可以呼风唤雨,让帝国因我而起浮,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如此。我还坐在那位子上,还拥有着众人眼热的权力,可为什么却连一个死囚也对付不了?”
“大人,这是我的错。”
吴正摇头:“你已经尽力。我知道你的伤还没有好,带伤奔波,我很心疼。但有些事没有你在,真的很难。我真想不通——王都的地下势力怎么可能这么强大,又这么嚣张?他们好像完全清楚我们的打法,常规的手段也好,兵行险招也好,都没办法撼动他们。只是一个小女孩啊,只是一个小女孩……”
他摇头叹息。
“抢一个不值钱的孩子这种事,竟然也败给了他们……”
“大人。”莫里的心里十分难过,眼圈微红。“是我的错。”
“又来了。”吴正长叹一声。
叹息,代表已经没有办法,没有力量。
大人用尽了一切手段,却发现自己真的成了将落的西山日。红霞漫天,遮挡自己的光彩,帝国高层中肯听自己话的人越来越少。那位监狱长,渺小到不值一提的人物,竟然面对自己对于死囚失踪的置疑,先来了个不予回应,再来个应付了事,到最后逼得急了,竟然向王都治安官递上了一封辞职信。
大人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一国主政官。
还是吗?
他有些茫然。
这一天,他收到了通知。通知来自宫中,来自那位看起来很和善的总管。
“陛下要我通知您,明日将召开皇室宗理会,请大人务必不要迟到。”
吴正点头,对方走后,他对着那紧闭的门发了一个小时的愣,然后苦笑一声。
第二天,他准时来到宫中,被侍者引着进入那座会议室。皇室成员尚未到齐,内阁议事们都已经坐定。罗英看到他,特意起身致意。
“大人。”罗英笑着说,“您可做好了准备?”
吴正眼中的落寞刹那消散,萧索神情化为春风,似能扑面。
“没有什么准不准备的。”他笑着说,“坐在这个位子上为帝国****这么久的心,什么样的风雨没有见过?不需要。”
“那就好。”罗英点头。
内阁议事们皱起眉头,互相望着,却无人说话。皇室成员们聊着晚会,马赛,巨神剧院的新戏,曙光报披露的某位大人物的绯闻,以及家里的“安牌”产品。
吴正坐姿端正,只当听不见。
皇室宗理会成员中,最后一个到场的是大公爵明杰。他微笑向每个人致意,更是主动过去与吴正握手,看起来似乎是某种友好的表示,但吴正却隐约感觉这是诀别的仪式。
“公爵大人。”他低声说,“我这些年为帝国的付出,您会忘记吗?”
“大人的功绩,有目共睹。”明杰含笑拍拍吴正的手,“你要相信皇室的判断力。”
吴正慢慢坐下,不觉得这句话是什么保证。
时间将至时,女皇陛下到场。明杰大公爵带头站了起来,其余人纷纷起身,向陛下致意。陛下面带笑容,缓缓坐下。
“各位。”陛下等众人落座后开口。“大家的时间宝贵,就不要浪费在寒喧上了。这次召开皇室宗理会,只为总结帝国现状,理清未来发展的方向。主政官大人,不知您有没有什么高见?”
“帝国的现状不必多说。”吴正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我国位于十国中央的荒土平原上,这块贫弱之地除了铁矿产量还说得过去,其他一无是处,粮食产量更一塌糊涂,即使将帝国拱手送给九国,九国也只会嫌是累赘。如此国情下仍能有今日的帝国,是数代主政官在皇家监督下,勤力奋斗的结果。”
“既然不必多说,就谈谈将来吧。”明杰笑着插话。
“大人对未来有何见解?”罗英问。
吴正笑了。
你们以为我真的没有准备?
错了。
我一生战斗无数,哪一次打的是没有准备的仗?我早已看透了你们一个个心中所想,无非是自己的利益罢了。至于罗英你,“安牌”的利益不就是你的利益?
“有两点具体措施。”吴正开口。
众人有些惊讶。
开口能言并不难,但开口言时先说一二三,这便不容易,只能说对方早做好了准备。
一个有准备的吴正,真的可以推翻吗?
众人拭目以待。
“一,帝国经过近年来一系列努力,已经走上了富强之路,民众富足,商业繁荣,所以应该考虑通过加税来强壮国库了。”吴正说。
“二,‘安牌’产品已经风靡整个人类世界,可单靠帝国一处,‘安牌’的扩展总归有限,不如让‘安牌’将工厂开遍人类世界,走向另九国。”吴正说。
陛下也着实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