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媛在H市本来就是“谁人不识君”的名媛,跟方立志早些年也有过交情。宋媛见她这幅冲着简非来的势头,气就不打一处来。
方立志旗下有娱乐公司,这个戏也有她投资的股份,所以她名义上来看剧组进展,倒也是名正言顺。然而实际上,他这顿饭也就请了简非,还特意让孙导来传话,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孙导见势不妙,自己走为上计,宋媛跟宋琳可谓天降神兵,开场就没给方立志什么面子,一进去就打乱了她的算盘,宋媛还特别稳准狠地缠着简非喝交杯酒,跟他互相喂食。简非本来还有些碍着面子不想玩得太过,没想到宋媛特别地不依不饶,也就由着她胡闹了去。
他们这么你侬我侬,方立志实在是受不了了:“宋媛,你这护食护得也太猛了吧?找到个这么俊俏的朋友,都不给我们共享一下,这样可是太伤害我们的友情了啊?”
宋媛听她这说话的强调,怒上心头,表面上淡定地斜了她一眼,仪态万千地抿了一口红酒:“听你这话,我们之间有过友情?”
“哎呀宋媛宋大小姐,我知道你一向心气儿高脸皮厚,不过今天既然把话说开了,我也索性不藏着掖着了。”方立志看了宋媛一眼,别过脸露出嘲讽的笑容,转过脸去看简非:“要我说呢,宋家现在也是今不如昔,眼看颓势难以挽回,简非你要是想混演艺圈,不如跟我在一起,我保证你锦衣玉食,日进斗金。我旗下的MS影视公司,你是知道的,你签在我家呢,什么白珏黑珏啊的,谁的脸色都不用看。”
简非看着方立志作出一个对自己敞开怀抱的动作,心里一阵恶寒,面色上仍然维持着微笑:“方小姐,只是不知道您是看中了我的演技呢,还是看中了我这号人?”
方立志也不避讳,捏了捏简非的脸。
简非的脸绿了,宋媛的脸黑了。
“流氓,无赖,神经病。”宋媛拍案而起,一把拍掉了方立志的手,“我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方立志环顾了几人的表情,先是回答简非:“我觉得任何人都是一个整体,你不能把皮相跟行为切割开来看。”继而看着浑身散发着黑雾的宋媛:“故意什么?哦……我觊觎简非已久。当然只有趁着你们家现在形势不好趁火打劫。”
方立志:“宋大小姐,你一向明白事理,想必也知道怎么样是对他真的好,你不会这么自私,阻简非找到更好的平台吧?”
宋媛气得面红耳赤,半天说不出话来。
方立志得理不饶人,掏出一叠资料,搁在桌面上,滑给简非:“这是这段时间的股市行情,还有我们对宋氏企业的一些财务分析,你自己掂量清楚,看你是愿意选择我,还是选择她?”
简非在几个人的注视下,捻起桌上那本文件,翻开一页页地看。
谁也没有说话。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宋媛坐在一边,赌着一口气说道:“简非,如果我真的给不了你想要的,你选择她,我不会怪你的。”
俊美的双目一行行在文件上扫视过去,修长的手指一页页翻过去,简非时而咬咬自己手指的骨节,一脸肃穆且纠结,似乎在认真思考着什么问题。
几人静静等着简非的决定:方立志撒开手脚坐在沙发上,宋媛气哼哼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宋琳冷眼围观。
约莫过去了十多分钟,简非才合上文件夹,笑着冲方立志笑笑:“抱歉啊方小姐,我是个艺人,卖艺不卖身。”
“你不仔细想想,宋家倒了的话,你还有什么?你想要红遍大江南北,还不如让我来。”
简非:“其实这些数据,我压根看不懂。现在宋氏是个什么样的情况,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宋媛所能给我的,你给不了。她能陪我在剧组一呆几个月,吃喝都将就,她能陪我上舞台下剧组,为了我委曲求全——而我最落魄潦倒的时候,甚至买不起一个像样的包包送给她。我觉得,圈里圈外,不会再有人待我向她这样好。”
“那么宋媛,如果有朝一日,我们失去你家族的庇佑,只有靠我们自己自食其力,你会嫌弃我地位轻微、财力单薄么?”
宋媛想也不想,斩钉截铁地回答:“当然不会。”
方立志默默在心里燃起了一把烧死情侣的火,以闪瞎了我的钛合金狗眼的姿势离开。
宋媛目睹方立志走出去,踹了一脚门出气:“我真是日了狗了,不仅要提防你身边的女人,更要提防你身边的男人。”
简非好脾气的笑笑,宋琳面无表情地接话:“好歹你提防的还是个人,人家简非还得提防你对狗不利。”还有,“简非,恭喜你,经过了我跟宋老爷子设计的试验,我代表老爷子认可你这个女婿了。”
宋媛:“你妹啊!你玩儿我跟简非呢?!”
宋琳不以为意,看着杯盘狼藉:“我是玩我妹。这桌菜是吃不下去了,换个地方再吃一顿吧。都说负心总是读书人,看来你找个戏子是找对了啊,眼光不错。”
宋媛一点也不觉得她是在称赞自己:“什么戏子?人家现在职业不分贵贱,靠自己努力赚钱的都值得被尊重。”
宋琳:“得得得我也不跟你绕。这次呢,就是叔叔跟我商量好了,不过是想试探一下这个小子对你是否真心,是不是因为我们宋家的权势而接近你。”
宋媛:“你们可真是我的亲爹跟亲姐姐,为****碎了心。不过说起来,我们家最近股价下跌得那么厉害,真的能挺过去吧?”
宋琳:“你这会儿知道操心起来了?虽然现在我们股价有所下跌,但是叔叔前几天谈了一桩单子,有了这个合作,短期内应该就能回暖。”
宋媛:“居然你连我都骗过了!”
宋琳:“这可是叔叔的主意,叔叔自己说,女大不中留,不先骗过自己人,我怎么知道你的胳膊肘不会往外拐?”
从施方家里出来的时候几个人都喝了酒没办法开车,邵益阳就打算打车送萧暮回家,萧暮使劲摇头,越摇晃越觉得晕:“别了,我这个样子回去,我妈看到了又得一顿凶。”
邵益阳:“你也真是的,听说叔叔阿姨每天都在给你炖汤进补,喝成这个鬼样子,不是前功尽弃?”
萧暮:“我身体还好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那些东西喝下去,不过是为了给他们心理安慰。”
好在时间虽然晚,车还是不少,两人顺利地回到邵益阳订的酒店,萧暮看着台子上的一瓶黑皮诺就要去开了喝,被邵益阳安住手:“还喝?”
萧暮一把抽过了酒瓶,摇摇晃晃地拎着,坐在观景的玻璃窗下,盘着腿,不顾邵益阳越皱越深的眉头,自顾拿着开酒器开了酒:“拿两只酒杯,过来坐坐会儿?”
邵益阳无奈摇摇头,顺手关了房间里的灯,将窗帘拉开。
星光璀璨,落在天幕中,最终落进人的眸眼。
H市一向以繁华著称,极少有能这样清晰如洗,能看见天景的时候。
“星光好像爱情,看得见摸不着。”有了几分醉意的萧暮喃喃自语,伸出手去,好像要抓住星云。邵益阳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萧暮伸手指着一块天幕:“看,今天的太阳光,好温柔啊。”
“那是月亮。”邵益阳纠正她,“你刚刚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还非得把自己也灌醉了?”
萧暮吐着酒气,醉醺醺地说,“酒不醉人人自醉。”
邵益阳坐在她身侧,揽过她“好啦,肩膀借你靠一会儿。”
萧暮毫不客气地抱住了他:“我,终于算是,了解了这件事情,对不对?我跟他,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老死不相往来。”
邵益阳知道,萧暮心里,或许一直都有邵君泽。在学校的时候,因为有邵君泽,她拒绝了自己;在英国的时候,她在取舍之间柔肠百转;现在回来了,雷厉风行地叫嚣着要跟邵君泽一刀两断,一辈子分开,再也不见,他却知道,她心里仍旧是难过的。
邵益阳决定岔开话题:“萧暮,你真的喜欢经营么?”
“并不讨厌吧。”萧暮说道,“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其实并不完全是因为那个人才放弃了自己的学业的。只是我想换个状态、换种心情,体验一下不同的人生。像我这样机智,干一行是一行的,师兄还担心我有朝一日不会成为业内巨擘、金融界的女强人么?”
邵益阳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你觉得这样好,那就这样,我只是觉得有些替你的才华可惜。”毕竟你曾经是我们专业巾帼不让须眉的一霸啊。
萧暮看出他眼里的惋惜:“也许等我休息够了,再回来呢。”
邵益阳:“恩。我期待着那一天。”
酒饮尽,话也说完,萧暮走近,将花洒开到最大,任由热水泼洒下来,她仰起脸,任由热水顺着面颊滑落。
萧暮想,邵君泽,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