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君泽坚决不肯离婚,萧暮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愤懑,好像那一纸婚书尚在,她与他始终就还留存着着剪不断、理还乱的联系,就像已经驶航的船只,锚还连着岸。
第二天萧暮坚决要独自回家,邵君泽又在气头上,也没什么耐心哄,跟她一起出了门,走了反方向的路去公司。
萧暮打了个车,沿路找了家国医馆就进去看脚伤,说是要推拿一下被扭伤的部位,那料想进得店里面,推拿的医生抬着萧暮的教坏左右上下地打量,看完拍回来得片子,十分笃定地说:“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回去休养几天就好了。”
萧暮难以置信地盯着中医推拿师:“你确定我这个是已经好了,真的不是中了分经错骨手?我现在可疼得厉害呢!”
推拿师:“姑娘,您开玩笑呢,从片子上看,没伤到骨头,我方才也摸了您的伤口,淤血已经揉开,真的没事了。您要是实在想推拿,我们这里还有颈椎腰椎的推拿服务。”
“算了算了,谢谢你们了啊。”
脚伤易好,心头伤疤却难痊愈。回回见面不过撕心裂肺吵上一架,中心思想跟人物角色全都没变,只是变更了场景跟演绎方式。吵架模式无非是萧暮嚷嚷着“我要跟你离婚、我要跟你分手、我们再也不要见面”,邵君泽任萧暮千方百计撕心裂肺,无非心热眼冷,也就只有拒绝二字回应。
萧暮想想,倒也真是没意思得很。那之后她颇有蛰伏之势,回家修生养息,蓄势再战。
她操持家里生意,为人处世经商谋略无一不大有长进,父母也乐得带她出席各种应酬场合。遇上哪家看对眼的年轻人,父母也愿意让萧暮多跟人家聊上几句,盼着万一擦出火花来了呢。
这样的事情,此时此刻只求放浪形骸的萧暮并不排斥与拒绝。她知道父母也是一片好苦心,担心她跋涉在伤痛之中走不出来,担心她余生无以为继。
但她终究发现,无论见识过多少人,始终挥之不去那个人在自己心里留下的印记。
痛过、哭过、歇斯底里过,才知道一个人在自己心里的位置原来如此难以取代。
然而萧暮也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但凡对自己表示过有好感的男性,待得自己稍稍对他们回之以微笑,他们却又都退避三舍。
迟钝如萧暮,在吃了那些亏之后,不会不知道是因何。
想来又是邵君泽听到了什么风吹草动,吃起醋来不要命地耍手腕。
萧暮同父母说起此事,父亲好言相劝,母亲却扼腕叹息:“要不妈妈去找邵君泽谈谈,既然你们俩的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他何苦还霸占着你不放,耽误你寻找幸福的机会。”
所有的妈妈或许都一样,在关系到女儿幸福的时候,都会忽然拥有强大的爆发力跟战斗力,能够跟所有阻挠自己孩子幸福的人血战到底。萧暮摇摇头:“别去了,我们俩的事情就让我们自己解决吧,我会解决好的。”
萧暮跟自家父母吵架是在一天应酬回家之后。
她穿着一身及地长风衣,衬出婀娜的曲线,踩着高跟鞋,跟其他商家的老板们说再见,回到家里的时候,父母面色不好地相对而坐。
萧暮一进家门就感觉到了这微妙的氛围。
她走到自家老妈身边,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搂着妈妈的肩膀问:“怎么了妈妈,今天我回来也不给我准备甜点了,这是跟爸爸吵架了?”
她抬眼,娇俏可人地望向萧父,对方也正看着她,虽然回之她的是掺杂着复杂不满情绪的眼神。
萧暮不解:“爸爸妈妈,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们说啊?是因为我?邵君泽今天来家里来过了?”
萧暮爸爸头一扭,对萧暮妈妈说:“你说吧。”
萧暮只好盯着自己母亲:“妈?”
萧暮妈妈拿出几张纸片搁在客厅的茶几上:“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能瞒着爸爸妈妈!?”
萧暮瞥了一眼那几张纸,也就是自己托人伪造的医院证明,顿时哭笑不得。她乖巧地给自己妈妈揉了揉肩膀:“妈妈,你怎么去随便翻我房间里的东西呢!”
萧暮的手被萧母一把按住:“别插科打诨,我今天去你房间收拾东西无意之间看见的。幸好看见了,不然你打算瞒我们多久?你今天好好跟爸爸妈妈把事情说清楚!”
萧暮只好找了个位置坐下,接受着两位老人家视线的拷问。
“爸爸,妈妈,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个医院的证明单,是我让人伪造的。我是为了骗邵君泽,我所以告诉他,我怀了他的孩子,然后因为我恨他,想要离开他,所以打掉了我们的孩子。”
萧暮妈妈这会儿才缓过一口气来:“你说的是真的?国外医院那么好开伪造的证明?”
萧暮拍拍妈妈的手背:“哎呀妈,你这个就太多虑了,现在社会,有钱能使鬼推磨,哪个国家都一样,伪造个证明多大事儿。”
“所以说,你没有打掉孩子?没有怀他的孩子?”萧暮爸爸较她妈妈理智得多,并没有被萧暮这三两句话给忽悠了去,仍旧眉头紧锁,警惕地盯着萧暮,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些端倪。
萧暮心知事已至此,终究不可能瞒父母一辈子,眼神黯淡了片刻:“我的确有事情没有告诉你们,我之前没有说,是因为怕你们担心。”
萧暮抬头瞥了一眼自家妈妈的眼神,觉得她快要哭出来,犹豫了片刻要不要说实话,却被妈妈催促了:“什么事情,你倒是说呀!你不说,我们反而更着急。”
萧暮双手交握,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的确曾经,怀过他的孩子。现在也没有了,但是并不是我人为的。”
一家三口人,似乎都屏住了呼吸。萧暮没有敢正视父母的脸色,但余光瞥见,自己母亲眼圈红红的。
“我之前并不知道自己怀孕了,我也没有任何反应,所以就去英国找了益阳。没想到在国外遇到些意外,造成了流产。”萧暮对那些造成自己痛楚的事故一笔带过,连忙强调,“我那时候人在国外,离你们这么远,告诉你们也只能让你们白白操心。你们放心,邵益阳跟他妈妈那时候把我照顾得很好,我修养了足月。”
父母闻言都心疼不已,三个人面面相觑,父母俩半天说不出责备的话来。
萧暮爸爸:“算了,事情都过去了,别想那么多了,以后谨慎些。”
萧暮妈妈:“这些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萧暮:“哎呀,爸爸不是也说了吗,事情都过去了,咱们就别在过去的事情上纠缠不休了好不好?”
萧暮妈妈:“我知道了,从今天起,你别出去应酬了,生意上的事情也不要你操心,你给妈妈好好在家里修养,不把你养胖二十斤我简直对不起萧家祖宗。”
萧暮欲哭无泪:“亲妈啊,人家是瘦成一道闪电,您老人家这是要把我喂成一个闪电球啊。”
萧暮拿目光瞟向自己爸爸求救,萧暮爸爸不为所动:“你妈说得对,身体是本钱,你年纪轻轻的,也不知道爱惜自己,不养好元气怎么办?我认识一位中医的名医,改天带你去,让他给你开个方子好好调养一下。”
夫妻俩一唱一和,就这么剥夺了萧暮反抗的权利。萧暮心里一阵暖,嘴上却仍旧不饶人:“你们俩果然不愧是一家的。”
萧暮不知道的是,这件事情之后,自家老太太登门造访邵君泽。
邵君泽一向对两位老人家敬重有加。尽管他跟萧暮闹得再厉害,也不曾惊动过老人家,所以萧暮妈妈这次来,多重要的商务会议邵君泽都往后推,自己正襟危坐,好茶好水伺候着。
老太太也不跟邵君泽兜圈子:“我这次是为了你们俩的事情来的。”
邵君泽:“阿姨,有些事情,您既然已经知道了,我就在这里郑重地跟你道歉,的确有许多事情是我的不对。我在跟萧暮交往的前期,使了很多下三滥的手段,我知道自己太过投机取巧,可是我现在已经明白,自己是真的、真的爱萧暮。”
“君泽啊,我谢谢你一直以来,这么喜欢我们家萧暮,我跟你萧叔叔,看在眼里,你说你你这么年轻有为,身边喜欢你、追求你的女孩子一定不在少数。我们家萧暮,除了读书还行,真的没哪点配得上你,拿出去不如那些女明星们雍容大度,进了厨房也不过会煮个开水泡个面。”
邵君泽打断了她:“可是我只喜欢她,这辈子都只有她。”
“可是你所谓的喜欢,就是这样的对她?”老太太涵养再好,也终究不住戳穿他,“君泽,我相信从你的内心讲,你是真的喜欢萧暮。可是喜欢一个人的形式有千百种,却并没有一种,是你这样的。你有一分一毫,为她考虑过么?我不敢说自己的姑娘一直是对的,可是看着她跟你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我们为人父母的,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萧暮对你们的感情没有信心,不愿意跟你一起走下去,你就处处阻挠别人接近她,你是想让她孤独终老吗?”
言辞至动情处,老太太失声恸哭。
邵君泽方寸大乱,看着老太太的失态,忽然之间觉得天昏地暗,也禁不住想要妥协:“阿姨,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很认真的想要跟萧暮,一直都下去,余生都交给彼此。可是如果她实在不愿意……我会慎重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