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之中,撕扯的疼痛与黑暗并存,凌逸辰一言不发,只感觉到灵魂似乎要从身体里飞出来,去寻找新的归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将生死早已经置之度外。
“你还爱着她,是不是?”岳紫阳的一声嘶吼,几乎震动了整个偏殿的浮沉,那些细小的颗粒以别人无法查觉的姿态在飞舞,可是凌逸辰感觉到了。
凌逸辰嘴角绽出奇异的笑来,如寒冬腊月那傲然独绽的梅花一般叫人看到坚毅,也从那份不畏惧严寒的态度里生出一份惊心动魄的力量。
“紫阳,事到如今,爱不爱,还那么重要吗?”凌逸辰知道岳紫阳停下动作,他调整了一下被拉扯得快要散架的身体,然后重新回到话题,“你被你的执念牵引,我被我的执念牵引,如今错到这样的地步……却伤及了无辜!”
“你还在替她说话!”岳紫阳的声音低下来,如果熟知的人都会知道,片刻后她就会发怒,到这时候,黑巫女都会跪地求饶,可是凌逸辰没有办法跪,也不想跪。
“我在替自己说话,紫阳,如果你想让我救你,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我,了结这份仇恨。没有我,大概你不会变成这副样子!”凌逸辰早就抱定了死的决心,在这黑暗里,他的心比这黑暗更甚。
岳紫阳握紧的拳头一点一点地放松,再次握紧,又放松,最后她收回巫术,凌逸辰从半空之中直坠而下,发出落地的巨响。
岳紫阳走到偏殿门口,嘴角微微弯了弯,“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你怎么能死?我很想看看,你朝思暮想,愿意赴死相救的女人看到你的惨样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她会不会同样痛心,会不会心舍生忘死的救你……会不会拿她的灵作为交换!”
她不会回来的,凌逸辰坚定地想,他的手指在墙壁上刻着白头偕老四个字,每刻一下,心底的光亮则会温暖一些。
“坛主,坛主,你找我。”川鲛进来,扑面而来的难闻气味让她皱眉头,更让她不解的是,岳紫阳留着凌逸辰这一样一个残败的躯体到底要做什么。
走近岳紫阳,看到她脸色不好,川鲛也没有再说什么。
“祭坛那边还需要多久?”岳紫阳的声音依旧没有恢复,也只有凌逸辰能有这本事,让她的心情如此剧烈的起伏。
川鲛想了想说,“如果日夜释灵,不出十日,祭坛深处的巫灵全部可以重生……”
“育灵树能负担那么多吗?”岳紫阳转向川鲛,看到川鲛眼底的那抹质疑,微微侧开脸,目光看向了殿外的阳光处,现在这周国皇宫里除了那抹阳光依旧如初,其他的都变了。
岳紫阳的内心里世界像是发生了地震一般,虽然这一切,都是按照她的意愿来的,可是却并未变得更好。
川鲛略加思索,十分肯定地说,“本来育灵树不堪重负,但因为有我和蛛儿的灵力催发,现在成倍生长,应该不会有多大问题……坛主,释放巫祖的大业指日可待,坛主应该高兴才对。”
“你有看到我哪里不高兴吗?”岳紫阳转头,眸光深紫,川鲛吓得噤声,只是低声应了一句,“是,属下冒犯,请坛主见谅。”
岳紫阳坐到大殿的龙椅上,手轻轻摸索着那龙椅的金色扶手,权利的欲望总是能让许多的人心乱神迷,连身为巫女的她也被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迷醉。
“从明天起,祭坛那边由蛛儿照料,你去寻找赵成的钱坤袋……“
“那个傻帽的钱坤袋还没有找到?”川鲛说完,自知言语轻佻,忙换了语气说道,“属下认为,一定是哪个小毛贼一时以为那是个钱袋,所以偷走了,只要用些时日一定会找到,大可不必耽搁我们释放巫祖的大业。”川鲛察言观色,却再也没有办法从岳紫阳脸上看到任何的表情,只能失望地低头等待岳紫阳的意思。
岳紫阳停顿一下,仿佛是用尽了心底的力量才说,“钱坤袋里装着的是赵小南的师傅赵霆,你想,如果岳紫晴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怎么样?”
“她应该不会来救那个驱巫师吧,毕竟,那个驱巫师和她是水火不容,见面就掐,不是你死我活的敌人……”川鲛话音刚落,就看到岳紫阳投来一抹鄙夷的目光,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只能把头低下去,掩饰自己的惶恐。
“你的智商不及舞介子十分之一,她往往能看破一切,你却是愚蠢到我把答案说出来还要猜错……“
“是,属下愚蠢,求坛主明示!”川鲛故作谦虚,样子更讨人嫌,只是她未察觉岳紫阳脸上那份厌恶。
岳紫阳缓缓起身,望着屋外的死一般寂静的院落,反手施展驭水术,屋檐上的雪花尽数被她打落下来,一时间纷纷扬扬形成一道雪景,给寂静的院落添了些生动。
“小时候,岳紫晴同情心泛滥,最喜欢多管闲事,为此我没少跟着她受罚……最愚蠢的一次,她竟然将一只奄奄一息的病狼救回谷内,让一只母狼在我们的屋前徘徊了一个月,几次我都想用巫术了解那头烦人的母狼,岳紫晴竟然不惜用身体保护那头母狼,最后被母狼在背后抓了三道爪印……后来,是娘亲用巫术……”话音到底,戛然而止,岳紫阳再也说不下去了,她再一次想到了舞介子,那个默默无闻跟在她身边六载的人竟然是她的娘亲……
“的确够蠢的,比属下也蠢……”川鲛迎合,本是想换句笑声,不料却被岳紫阳狠狠一句,“明天,你和那些黑巫女一起去搜索乾坤袋的下落,只要找到,就送到我这里来,我自然有办法让岳紫晴自己送上门来……”
“坛主,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攻破靖国,将那个岳紫晴和莫靖安一举拿下,要杀要剐还不是由着坛主作主?”川鲛自作聪明的献计,却被岳紫阳狠狠瞪了回来,她冷笑说道,“你知道猫为什么不一口吞了耗子,却要追着耗子玩?”
川鲛想了想摇头,“大概是那只猫不饿……”
“猫玩耗子,是在体会那种玩的快感……它就是要看着耗子疲于奔命却逃不出它的爪子的可怜样子……现在,我想看看岳紫阳自投罗网,眼睁睁看着凌逸辰痛苦时的表情!”岳紫阳说完,揉着眉心道,“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总之三天之内,给我找到乾坤袋的下落。”
“坛主真是高明……”川鲛溜须拍马的本事又来了,只不过换回了岳紫阳一记冷眼,她再也不敢啰嗦,径直离开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