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走太医,凌逸辰轻声呼唤,“姑娘,紫晴她到底有没有事,黑巫灵有没有占据她的身体?姑娘?”
依旧是悄无声息,岳虹自进入紫晴的身体之后就再没有了任何的动静,现在凌逸辰更加的担忧了。
夜半,一轮明月照进窗户,眨眼已经是中秋时节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月亮看起来十分的清冷。
凌逸辰一直守护在紫晴身边不肯离开,直到九成来催促,“皇上,时辰不早了,如果再不歇息,该到早朝了。”
“朕知道了,九成,你有忘记过一个对你好的人吗?小时候的!”凌逸辰问道。
九成低着头,摸不准皇上的心思,只答到,“奴才的娘常教奴才,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奴才不敢忘记那些对奴才有恩的人,那些接济过奴才家里的邻居,从小到大陪奴才玩的伙伴,还有宫里的宋顺师傅……还有皇上……”说起宋顺,九成话音有丝哽咽。当初,宋顺的死虽然让他荣登大监之座,但日后思及的却是宋顺对他的好。
听到宋顺如此说,凌逸辰心里愧疚更深。
望着窗外沧沧凉凉的月色,叹息一声问,“那救命之恩更不应该忘记了,是吧!”
“皇上所言及是,救命之恩更当竭力相报,若要不报,生死轮回应该堕入十八层地狱吧。”九成瞧着凌逸辰的脸色越发阴暗,却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只能战战兢兢低着头,绞着细长白嫩地手,“皇上还是去歇息吧,奴才答应过皇后一定要好好照顾皇上,若照顾不周,坛主会要我的脑袋。”
“你很怕皇后……”凌逸辰有些愠怒。
九成结巴一声,“皇上,奴才就是奴才,本应听主子的话,对皇上皇后九成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奴才……”
“那我是皇上还是她是皇上……”凌逸辰一声咆哮,九成吓得双膝跪地,原本就结巴的话更加不成话,“皇……皇上,皇后唯恐皇上有半点微恙,所以嘱咐奴才一定要好生照顾好皇上,奴才不敢违旨。”
“那你以后就给皇后当奴才去吧,朕不需要你这样的奴才。”凌逸辰拂了红木高原凳上的药碗,碗一碎,九成身子就一哆嗦,最后连跪带爬出了双雪殿。
一缕阳光照进双雪殿,浮动的游尘在空气里激烈地动荡着。紫晴缓缓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凌逸辰趴在床边睡着的脸。此时他的脸上并未有半点王者气息,有的,只是那日初见时那分熟悉,更重要的是,心里竟然涌出一股想要伸手抚摸他脸庞的冲动。
紫晴微微地抬起手,以极其轻的动作抚摸着凌逸辰,他脸的轮廓,未刮的胡须青茬,还有那高挺的鼻梁和略显单薄却线条分明的嘴唇。
从岳虹那里知道是凌逸辰从血灵泉里救她出来,那一丝感激却早将之前他的失信冲得烟消云散,连那日在祭坛之中凌逸辰所言的那些刺耳的话也似乎没有那种重的份量。
她想到了凌逸辰对她说过的治国韬略,想过他的雄心大志,想的最多的是他对黑巫女的看法,如果他说的都是真实的想法,那她还要怪他吗?
岳虹不止一次说让她去寻找记忆琥珀的下落,在言语中多有隐藏的意思,她和凌逸辰之间并非是现在看起来的这么简单,但不论如何,她永远都不能忘记这天清晨,他在她床边和衣而卧和他那张俊美的如同天神下凡的脸。
突然,凌逸辰醒来了,他看到紫晴醒来,一脸欣喜,“紫晴,你醒了!”
“紫晴谢皇上救命之恩。”紫晴收好情绪,冷冷回谢,试图撑着身体起来却感觉全身无力,最后在凌逸辰的搀扶下慢慢起身靠在床棂,接着她伸手推开了凌逸辰。
凌逸辰失神,接着又一脸愧疚地说,“紫晴,对不起,之前我一直不知道……”说至这里,凌逸辰抬起眼睛凝视着紫晴的目光,他想知道,紫晴现在到底是阳石紫晴,还是那一世的岳紫晴。
紫晴休息片刻,掀开被子起身,冷冷向凌逸辰点头,“皇上的话紫晴听不懂,紫晴告辞!”
凌逸辰伸手拉住了紫晴的手,“紫晴,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对吗?你心里对我全是恨了,对吗?”
“皇上,请放手。”紫晴的目光落在交叠的手上,就在凌逸辰碰触她的一刹那,心底似乎有电闪火光的激流释放,可是经历了种种劫难,如今她已经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凌逸辰放开了手,一脸自责。
“皇上不必如此,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黑巫女,听命于坛主……”
紫晴急于离开这里,她未被洗灵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之前,她在凌逸辰面前一直隐藏着,这一次她也并不想告诉他。
凌逸辰对黑巫女的态度虽然并不是人们所想象的那般好,但是此时,他是皇上,岳紫阳是皇后,他们之间的感情就算没有那么真,但是这样的合作关系也足可以把他们紧紧的联系在一起,而不是她一个小小的黑巫女能分开的。
紫晴的身体虽然还很虚弱,但是在血灵泉沐浴的时候她确实能感觉得到身体的某种变化,她的巫术像是大树的根系一样溶进了身体里,如果不是凌逸辰及时赶到,那她恐怕真的要被那个黑巫灵所吞噬。
紫晴迈步出门,凌逸辰痛苦轻唤一声,“紫晴,我知道你没有被洗灵,你怨我,恨我,我都能理解,可是,可是你不能欺骗我。”
紫晴昏睡三日,凌逸辰在床边守候三日,这三日九成依旧送药过来,可是凌逸辰却未再喝,只是告诉九成他已经按时服药,不必害怕岳紫阳责罪于他。
三天以来,紫晴夜夜入梦,梦里的欢快幸福让凌逸辰沉醉于斯,蓝鹤谷的种种幸福生活也让凌逸辰一再地问自己,江山真的如此重要吗?
他虽然刻意回避蓝鹤谷被屠的记忆,可是那记忆失去了药物的控制突然就像是洪水决堤一般冲出了坝桥,他梦到蓝鹤谷那日举办喜宴,紫晴一身大红喜服,脸上洋溢的幸福就像是一块纯洁无暇的水晶。
可是他却举着举着屠刀,将这个尘世对自己最好的人剔骨了。
醒来的时候,他分明泪湿衣袖,他不敢相信,自己为了江山宁愿做出会让自己一生都悔恨的事情来,也难怪,岳紫阳会让自己喝那样的药,也难怪,自己对那段时间的记忆全然没有了任何的记忆,只剩下了空白。
“皇上这话就有趣了,我为什么要骗你?”紫晴回头,看着愕然的凌逸辰,微微一笑说,“皇上就这样把我从祭坛里救出来,不想想怎么把我送回去?”
凌逸辰看着老成的紫晴,觉得她并非是阳石府前见到的那个单纯,简单的小女孩,反道是一个祭坛里巫女的精明,凌逸辰有些尴尬,“我正也思忖,紫阳回来之后到底怎么解释这件事情,既然你提起来,不如你来告诉我,我们该怎么圆了这一场戏。”
紫晴收回脚步,看着凌逸辰,两人的目光就在那一瞬间交汇,两人似乎都明白对方在试探,表现出来的态度让彼此都有些觉得好笑。
紫晴看到了药碗,“你在喝药?”
“是紫阳让我忘记记忆的一种药,不过这三****一直没有再喝,我想,我一定是忘记了非常重要的事情。”凌逸辰心中的愧疚化作了深情,他明白,过往的种种纠葛,都是因为记忆里那难忘的情感。
紫晴并不在意他有没有喝药,也不在乎凌逸辰到底忘记了什么,但她记得,那****将所有的纸鹤一起放出,看到纸鹤应该赶来救他才是,可是他就在她面前对岳紫阳说说根本不在乎。
虽然未有多少深情,但他的说法彻底让紫晴明白,凌逸辰在乎的终究是他的江山。
“也许是不值得记的事情……”紫晴心不在焉,对凌逸辰说一个谢字,她们之间也再无什么了吧。
这时候她心中只是有有些犹疑,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是吗?”凌逸辰回味起梦中那些时光,一时苦涩。
紫晴回头,看到凌逸辰脸上的表情,轻咳一声,“多谢皇上能出手相救,让我免于血灵泉之苦。只是我们出祭坛的时候,就无人阻拦?”
“是右使放我们出来的,紫阳不在,她在祭坛里打理一切事务,自然没有人会对她有异议。”说完,凌逸辰抬起眼睛,余露出来的情感叫紫晴一震,为了不显露出自己的感情,只能迈步出门,边仓促说,“既然如此,那我还是回去吧!你可是皇上,坛主心中最为爱慕的人,若要让坛主知道我们单独呆在一起,估计我会被罚在洗灵泉再沐浴几日,到时候我这条老命也就休了。”
“老命?”
“老身有一千三百多岁了!”紫晴这话是故意说给凌逸辰听的,一来断了他那种深情的念想,二来她此时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凌逸辰这副样子,既然岳紫阳把他视为珍宝,那她大可不必去触这天雷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