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给你我的身体,卖给我你的灵魂吧,
我的一切都可以被买卖,
我的一切都会变得坚强而冷漠。
——寇特妮·洛芙,《缘何而美丽》
这是一个秋季的晚上,空气非常清新。虽然有些醉意,下了出租车,我还是很兴奋地步行回家。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咔嗒声非常有节奏,心里突然想起几句以前没听过的词句,来应和这时的旋律。
我是坏女人
但是你有钱
上帝啊,我不能相信
我竟然已经屈服于此
我大声地一遍又一遍地唱着这几句歌词,一个人走在通往公寓的荒无人烟的街道上。婕蒂那天晚上没有和我一起上班。事实上,我的同事们大部分都没有露面,因为据报道台风将于那天晚上袭击东京市区。那时东京正经历着最近历史上最严重的台风季节。
“你他妈的疯了吗?”当我告诉她我要在暴风雨夜前往银座时,婕蒂问我道。
“当然,我是疯了,”我回应着她的指责,说道,“我还以为到现在你应该很了解我了。”
“说真的,丽亚,”她继续说道,“你最好待在家里。很多人死在了不久前我们经历的暴风雨中,因为他们都愚蠢地去上班了。这次台风季节中,日本的工作狂就像飞蛾扑火,纷纷死亡。”
“我会小心的。”我承诺道,尽量让她不要担心。
“你为什么今晚一定要去呢?”她问道,因为没有说服我而有些失望。
我无视天气恶劣坚持要上班的原因很简单:玛丽妈妈要求我去。
刚开始,我的长期顾客“教授先生”之前给玛丽妈妈打电话,询问天堂酒吧在暴风雨期间是否照常营业,他还提到如果可能的话希望那天晚上能见到我。当玛丽说到她也不能确定晚上会发生什么时,教授则向她保证:台风的移动迹象表明将会向海上转移,恰恰避过日本群岛。听到教授先生的话,最终玛丽决定天堂酒吧将会冒着暴风雨正常营业。妈妈桑当时就给我打电话,希望我那天晚上可以去上班,毕竟教授一直是我的顾客。
我到天堂酒吧比较晚,那时已经晚上九点半了。我看见玛丽在用吸尘器打扫地板,还亲自擦拭桌子。平常这些都是健人干的活,不过,也是因为暴风雨,他请了一晚上的假。
单独和玛丽待在酒吧里,我意识到妈妈桑仍然让我感到很紧张。我当天晚上的一举一动都会在玛丽的严密关注下,因为到现在为止,我是唯一来上班的。单独和玛丽在一起让我觉得那天晚上无论我做什么说什么都不能出错,不然就完了。我不想让妈妈桑对我失望,一直都不想。事实上,我冒着恶劣的天气来上班也是因为不想让妈妈桑对我失望。
“需要我帮忙吗?”我一进来看见她在打扫卫生,就问道。
“不,不用了,”玛丽回答道,“抓紧时间换衣服吧,教授马上就到了。”
我的顾客到了酒吧后,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给我讲解台风暴周期循环模式的各种科学解释,我装作很感兴趣地听着。之后他掏出手机,从宽大的屏幕上查看当时的天气情况。
“你看,”他对我说道。他指给我看台风暴的实时卫星图像,那像漏斗似的暴风潮差一点就碰到了本州岛边缘,然后转向了海上。“我告诉过你,台风不会袭击这里的。”
“玛丽妈妈,”教授穿过吧台大声叫道,“你看看这张卫星图!我告诉过你,台风不会袭击这里的。”就这样,今天晚上教授比之前更卖力地炫耀自己的才智,他非常骄傲自己能够准确地预测台风的动向(虽然那些夸奖的话都得我说给他听),和暴风雨相比,他更让人难以忍受。
空气干燥,没有要下雨的预兆,于是那天晚上酒吧突然很意外地来了不少客人。可以想象得到,当时只有我和妈妈桑两个人来上班,情况非常紧急。玛丽不得不打电话叫阿妮卡、卡提亚和沙纪马上来银座上班。她们三个相继来到酒吧,换好她们的礼服,半个小时后就已经一切就绪,开始给顾客们倒酒了。好像她们完全由玛丽支配。
又有几个陪酒女郎到了酒吧后,妈妈桑也不再那么惊慌了,逐渐平静下来,脸上涌现出非常满意的神情,或许是因为那天晚上天堂酒吧蜂拥而来的巨大利润吧。
随后,让天堂酒吧更有天堂氛围的是,就在那时一个男人走进了酒吧,对他来说钱根本不是问题。他一进来就指了指我和卡提亚,说我们是他的“第一要求”,虽然我们根本不认识他。“我真的感觉自己身在天堂!”他一左一右搂着我和卡提亚,用已经不算新鲜的双关语说道。“我也是啊!”我自己心里想着,因为他点了一整瓶大约三万日元的龙舌兰酒。他叫望月。
我感觉自己身在天堂,并不是因为今天晚上我能喝到上好的豪帅快活,也不是因为我和卡提亚会由于他说的“第一要求”而得到他在酒吧消费费用的一部分,而是因为妈妈桑对我的表现很满意。
能挣到钱固然好,不过对我来说钱通常只是一种必需品却不是我最酷爱的东西。我对它既不讨厌也不喜欢。我最想做的是让玛丽高兴,而能做得到这一点的就是挣钱。对我来说,小妈妈安吉拉是我的老师,而玛丽妈妈是我心中的女神。
之后那天晚上,当我说服这个男人多待一会时,妈妈桑捏了捏我的脸,盯着我看了几秒钟,撅起嘴巴假装亲亲我以示喜爱之情。对于我,妈妈桑既是感激我让今天的酒吧正常营业,还整晚都保持着丰厚的利润,也是夸奖我的工作做得好。
原本应该是暴风雨肆虐的晚上变得让人意想不到的美好,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我觉得自己在最后换了工作这件事情上做对了,因为在大学毕业的一年半里,我做了两份英语教师的工作,结果都被辞退了,后来在皇宫酒吧的工作又突然无缘无故很丢人地被迫放弃了。由于我在一段时间内接连不断地贩卖假冒名牌手提包,三番五次地差点被驱逐出境,再加上和奈杰尔那段失败的感情也让我精神受到严重创伤。自从大学毕业步入现实社会后,我的生活中总是充斥着各种失败的尝试,因此,玛丽的赞同就像一块巧克力,让我甘之如饴。
就像我提到过的那样,我想和那些年长的母亲般的人物保持亲密关系的念头近乎疯狂。我可以做任何事情让玛丽高兴,任何事情都可以,只要能换来玛丽的表扬,她的喜欢甚至她的怜悯。从那天晚上起,我就明白了,通向妈妈桑对我的认可的道路一定是用优秀的营业额铺就的。
“我做得好吗,妈妈?”我真的这样问过,一遍又一遍地问,我的英语已经有些生疏了,因为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是以英语为母语的。
“嗯,你做得非常好,埃莉,你一直都那么棒!”她总会这么说,而我也总是会听着她的夸奖之词,心里融化得一塌糊涂。
这个暴风雨夜快要结束时,望月先生不管怎样一直坚持要帮我付出租车的钱并送我回家,因此,我们最后打了一辆出租车,先送我回我的公寓,然后再送他回家。我给出租车司机的地址离我和婕蒂一起租的公寓还有四个街区的距离,因为妈妈桑曾经告诫我们绝对不能向顾客透露我们的真实住处。
在从天堂酒吧回家的路上,我们坐在出租车的后座,望月向我俯下身来,然后开始吻我。平常甚至只是想靠近我的男人,我都会直接掴他一巴掌,狠狠地责骂他,可是这次我心花怒放地回吻着他。我沉浸在龙舌兰酒和妈妈桑的表扬里,非常乐意和一个比我父亲还大的男人在出租车后座缠绵,五分钟或者十分钟都行。
自然,我从出租车上下来,步行回家,心情很复杂。
我是坏女人
但是你有钱
上帝啊,我不能相信
我竟然已经屈服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