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拨弄着面前的书信,眉头紧蹙,朝向旁边的张昭道:“子布,这些都是子扬新汇来的情报吗?”
张昭点了点头道:“属下已经提前预览过一番,将不太重要的剔除,剩下的都是最近各州发生的大事。还有一份朱桓传来的战报,就放在最下面一层。”
吕布将信件倒翻过来,直接拿起最上面的那个,仔细预览了一番,眉头更加高蹙。朱桓率近万水军围剿周泰,四月时间,虽然重创于他,但自军损失已超五千。他以为此刻全部士气低落,不宜再战。
看到这个战报,吕布内心闪过一股深深的失望。士卒数量两倍于周泰,耗费了近四个月,最终不但没有消灭周泰,自军伤亡基本上还等于周泰士卒的总数。他实在不明白到底是周泰能力太强,还是朱桓能力太差。
他低头沉思了片刻,朝向张昭问道:“子布,你以为呢?我军此刻该不该撤军?”
张昭沉思了片刻道:“州牧,属下不通军事。但知道周幼平昔日横行于长江、淮河之上,鲜有敌手。朱休穆虽然擅长水战,但毕竟年轻,经验比着周泰远远不足。如果让其强力继续支撑,恐怕到时候这支新练水军就完全废了。”
吕布点了点头道:“你所说的,我亦知道。但仗打到这个份上,此时回撤,会不会有点可惜?毕竟此刻也是周泰最虚弱的时候,再坚持下去,或许就可以清除周泰这个威胁。”
张昭淡淡一笑道:“州牧,困兽犹斗。以我对周幼平的了解,他这人属于那种越是被逼迫,越是能爆发惊人战力的勇将。如果主公真抱着那样的想法,就得同时做好我军水军全军覆没的准备。”
吕布脸色微变,心中对周泰是既气又敬。他一条丧家之犬竟然能逼迫自己到这种地步,拥有一郡之地的孙贲也没他这么麻烦。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朝向张昭道:“子布,我还有没有可能招降于他?”
张昭毫不犹豫的直接回道:“在攻灭孙贲之前绝无可能。但如果主公能做到几点,以后或许有五成把握。”
吕布身子前倾,满脸兴奋道:“快快说来。”
“周幼平义气为先,昔日与蒋钦横行江淮,为生死兄弟。主公撤回长江下游水道的守军,任由其前往无锡江口祭拜。还有,将战死的周军士卒厚葬,并且放回所有被俘的士卒,以软化其心。最后,每隔一段时间,命人携带粮草、酒肉前去拜见。从今之后,不要再出兵攻打于他,任由他在长江水道横行。”
吕布苦哈着脸道:“子布,你说的前两条都不是什么问题。但是第三条,如果我放开长江水道,以周泰之能,还不把长江两岸给我搅的鸡飞狗跳?”
张昭轻轻一笑道:“州牧刚刚只是说了有无可能招降于周幼平,至于付出怎样的代价却没有问我?我也只是照实回答,至于听不听从,就是州牧您要做的选择了。只是我要说的是,周幼平并非铁石心肠之人,昔日因为孙策、周瑜的知遇之恩,他便甘愿苦苦坚持到现在。如果主公要收服于他,就必须做的比两者更多。”
吕布无语的苦笑了一下,沉思良久,最终下定决心道:“就按你所说的做,彻底放开长江水道。遇到周泰来攻,全部给我坚守不出。”
张昭脸色闪过一股赞赏,拱手道:“州牧英明。”
张昭看吕布继续翻看信件,提醒道:“州牧,你先看看冀州传来的信报吧!袁绍已经在邺城病死,这必将影响未来天下的大局。”
“什么?袁绍死了。”吕布脸色大变,连忙抽出标有冀州的信件进行查看。
他仔细看了三遍,脸色十分难看,叹了一口气道:“没想到北国第一霸主,就这样烟消云散了。冀州未来忧矣!”
张昭点了点头道:“袁绍之前逼迫刘和封其为邺王,具有了开府任官之权。不久之后,刘和便突然病死,据传是被袁绍毒死。”
吕布惊疑道:“刘和本就为袁绍所立,一切都遵他命令行事。此刻袁绍为何又要毒杀他,莫非袁绍本人是想称帝?只不过突然病死,而没有实施。”
张昭摇了摇头道:“如果袁绍真想称帝,他所做的应该是让刘和主动禅让于他。此刻选择这样做,应该是觉得自己的子嗣将来很难与曹操抵抗,故而才毒死刘和,同时削去帝号。要知道称帝将来追究责任,可是要灭九族的。然而他内心也并非完全放弃,有一个邺王在身,亦可即可的收揽住四州势力,而不致完全崩溃。”
吕布点了点头,语气平静的说道:“那这一切都说得通了。袁绍死后,袁尚继任邺王,以袁谭、袁熙、高干守驻守三州。看起来完美无缺,但以他那三子的性格,恐怕不久之后,冀州必生****。”
张昭道“州牧,一旦冀州****,曹操必会举兵北上,我们这边是不是也应该有所行动?毕竟一旦冀州被曹操攻取,那么他必会全力应对我军。”
吕布沉思了片刻,最终摇了摇头道:“这段时间,虽然我军官制改革基本完成。但新兵的训练还尚未完成,不宜在此刻大规模举兵。况且,曹操既然敢于北进,必然会在南侧做好了准备。我军即使出兵,恐怕也很难有所得。最重要的是冀州广阔,曹操不可能一口吞下,目前他只是试探性进攻,等到他大举进攻之时,才是我们真正的机会。我们没必要在此时替袁氏牵制曹操。”
吕布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只不过说到兴兵,我倒是想到刘表了。他现在已平定了荆南四郡,江夏张武亦被他拿下。我们是不是该催促他一下,让他考虑一下什么时候举兵攻打豫章郡?”
张昭脸色微变,拱手向吕布道:“州牧,您不是和刘表约定,即使拿下豫章郡,也会归荆州所有。您为何要对此事如此上心?”
吕布笑道:“豫章郡为孙贲所有,只要其存在一天,始终是一个威胁。这个时候曹操北上,无暇南顾,正是拿下它的最好时机。而且,虽然约定攻下豫章郡后归荆州所有,但当时却没有商议百姓的归属。只要我军先攻入豫章,到时候迁移一些百姓也不算违约吧!”
张昭叹了一口气,拱了拱手,没有说话。
吕布心中疑惑,朝向张昭问道:“子布,你怎么了?”
“昔日在孙伯符帐下,对其十分佩服,却不曾想也就两年余时间,江东就要彻底换主。想到这里,为孙氏感到可惜而已。”
吕布微微一笑道:“起起落落,本就常态。我目前虽然据有扬州之地,但如若不慎,说不一定亦会被其他人所夺。但大部分孙氏性格都太过强硬,如若不然,我还真愿意他们成为我的座上客,与我共创大业。”
张昭脸色微变,躬身拜道:“州牧有如此胸怀,令在下感怀。属下有一个请求,还望州牧能够答应。”
吕布点了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张昭停顿了一下,才缓缓说道:“州牧,昭身为孙氏旧臣,感念孙伯符知遇之恩。我想亲往豫章一趟,尽力说服孙贲归附。即使不成,亦可以向之言明利害,为之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以此报孙氏昔日之恩。”
吕布皱了皱眉头道:“我听说孙贲性格高傲急躁,你如果孤身前去,他会不会为难于你?”
张昭道:“州牧放心,我与黄盖关系素来熟识。看在他的面子上,孙贲也不会做出什么过分之事。况且,孙贲本人也并非不知好歹之人。”
吕布沉思了一会道:“你既然都这么说了,我岂能不同意?虽然我对你能劝说孙贲不抱太大希望,但既然你想尽最后一点心意,那就去吧!但万事都要小心,一旦孙贲莽撞起来,你就提醒他,孙氏数百口都在我控制之内。如果你出什么闪失,他们也必然不好过。”
张昭脸色突变道:“主公,万万不可。我本为孙氏而去,如果你因我而为难他们,是置我于无义之地。”
吕布笑了笑道:“你放心,只是吓吓孙贲,这个分寸我还是有的。”
张昭明显舒了一口气,朝向吕布又一次拱了拱手。
吕布点了点头,朝向他道:“过段时间,我会让子敬以使者的身份前往荆州,你们就一起乘船西上吧!到时候你在豫章附近下船,再行前往那里。为以防万一,到时候,我会让许褚率五十甲士随你一起前往。”
“州牧,这个不必要吧!如此,难免有一点向孙贲示威之嫌。”
吕布笑了笑道:“如果是示威,就不是五十甲士,而是五百了。只是为了防止意外所设,这个你就不要再多管了。孙贲如果连这个都担心,那说明孙氏真的彻底败落了。”
张昭无奈,最后只得同意,他朝向吕布躬身拜道:“多谢州牧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