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的那一头,是一条长长的桌子。桌子用纯白色的布铺着,每隔一段放了几支复古的烛台,配上金制的餐具,显得及其雍容华贵。只要你仰起头,就能看到头顶的豪华钻石灯,散发着暗黄色的光泽。
周遭的窗户都是闭着的,长长的黄色的富贵窗帘垂下来,整间硕大的屋子中,只有头顶散发出的一点点昏黄的光泽,透露着安宁和诡异的气息。
明明是夏天,明明是白天,我还是感觉到从心间里透出来的,刺骨的冰凉。
我,真的,有些害怕。
那么大的一张桌子上,只有尽头的位置坐着一个人,那就是卓飞宇。他今天穿的是西装,十分办证整洁的样子。
这幅样子的他我见了许多次,但面容这么严肃认真的,却只有这一次。
虽然我们现在相隔的距离还很远,但我还是能清晰地辨别出那就是他,他皱着眉头,却极力压制着。看到我的时候眼镜明显的抖了一下,我不知道是为什么,即使是这么远的距离我还是明显的能看出,他那眼中银碎着的光泽,散了,又聚拢了。
桌子不是空荡荡的,反而很满。除了对称的每隔着相近的距离就放一张小桌子,还有些花坛装点着,其实还站满了整整两排的人。
他们就像是门外的那些西装男似的,各个冷酷的好像失去了微笑的能力,身子挺拔着,很英武很精神,也很让人害怕。
我没有看他们,就只是直直的盯着卓飞宇。
好久没见他了,好想一头扎进他怀里,闻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告诉他这几天来我所受的委屈,以及,我想他了。
但我不能这样做,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是什么都不做。定定的看着他,丝毫没有行动,眼睛却已经容纳了成千上万种非语音能形容出的东西。
也许就是在此时这刻,我俩互相望着对方,无言无为却胜似千言万语。我们都知道了,对方此时在彼此心中的地位,其实并不差。
维斯在我身后,狠狠地推了我一下。发出很大的声音,将我一下子推了很远。我能看到卓飞宇的眼睛狠狠地望向维斯,但也只有我和维斯知道,这一用力软绵的像是母亲抚摸婴孩的力度。
他只是装作用了很大的力气,我知道周围有很多人看着,不光是那些西装男了,真正的幕后推手,此时此刻就在身边。他们在你看不见的第地方,一直看着你呢。
我明白维斯的意思,我刚才发呆的时间太久了,大家都不高兴了。我知道我的目的地是哪,卓飞宇的身边刚好有几个椅子,而离着我们近的地方没有。
一边走,一边思考,一边走,一变心跳加速,一边走,一边暗暗揣测,一边走,一边想念你。
靠近卓飞宇了,我几乎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离着我很近,但也很远。
原本在我身后的维斯走到我身前,直直的看着卓飞宇。卓飞宇是坐着的,但维斯却是站着的。但即使是这样高低悬殊的差距,两个人周遭依旧能迸射出最为强劲的气场。
这是我从未感受到的,真可笑,我跟在他们身边这么久,自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他们了,什么样的他们都见到过。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两个人,我从来没有见到过,我甚至感觉他们很陌生,不是我认识的他们了。
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对视了好久。我站在他们身后干着急,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周围的西装男们还是那样,目视前方,也不向别处看。
我知道这是为了不给我们压力,却不知道这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压力。这是头一次卓飞宇在的时候我这么紧张,因为我不知道真正等待着我们的到底是什么。
过了一会儿,维斯拉开凳子,坐下。我立马学着他的样子一起坐下,然后连忙看着他们两个人,生怕错过他们身上一丝一毫的细节动作。
突然,维斯咧嘴一笑。这一笑,颠倒众生,这一笑,魅惑人间。天知道他这一抹笑靥是多么的充满魅力,我相信,他自己一定也知道。
而且就是因为知道,才故意要甩出这样的一张脸。这么久的接触我已经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就是那种带着无数的数不清的面具,甚至把自己的脸也丢了的那种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我面前他可以难得的将面具收起来,将他最原本的样子暴露出来。但就是因为这样,在见识过他真实的样子后,我感觉现在的他有些骇人,因为这时候的他,甚至都不是他了。
他带着面具,笑着面对世间的冷漠,只有我才知道,他正在哭泣,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笑的很开心。
也正是这一笑,让卓飞宇的神经绷得更紧了,但他也跟着一起,嘴角挂着温润的笑容,好像世间最纯洁无暇的人似的。
维斯说:“桌少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一定还没吃饭吧。”
卓飞宇笑着看着维斯,不说话,眼中却满是机警。不得不说维斯的变脸真的可以是惟妙惟肖的,因为卓飞宇即便也是装,也装不出眼神也像,顶多也就骗骗傻子。
但维斯不同,他就连眼神中都能装出来。准确的说他不是装作一个开心的人,而是自己就成为了开心的人,唯一的区别就是他装作的是因为一件事而开心的人,而维斯自己,缺少了为一件事情开心的理由。
所以他其实并没有很开心。
卓飞宇没有说话,维斯好像也并不因为这件事情就生气,反而是拍拍手,嘴角带着的是自信的笑容。
我知道此刻的维斯,又变了一张脸。
随着几下清脆的声音过去,大门一下子开了,里面走出了几名穿着打扮都十分讲究的女仆和佣人。他们每个人的手中都拿着一个银色的托盘,我惊讶的看着他们,倒不是因为她们突然冲出来,毕竟已经这么久了,对于这些奇怪的事情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而是因为他们这些人的数量,我没数,但我知道差不多应该有五十个,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拿着托盘,将盘子放下后就离开了。他们并没有将盖子打开,巨大的桌子被铺满盘子。
我皱着眉头看着一切,就连我这么愚昧迟钝的人都知道,里面装有的肯定不光只是食物那么简单。
卓飞宇只是笑着,不说话,眼底是深沉的深渊。可能在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到地狱走一遭的准备,却没有意料到会遭遇什么样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开始我只是想着既然卓飞宇来了,肯定就已经把东西交出来了,既然这样我们也就可以平安无事的离开这里,至于到底讲什么东西叫出去了,可以另当别论。
但问题就是我不知道,所以我奇怪,为什么还不走,反而是要和他们玩这些幼稚明显就充满了阴谋的游戏,难道卓飞宇是受人控制,又或者说他本身就是个傻子。
如果我知道,他们就是要卓飞宇来,我可能真的会惊讶,但我不知道,所以只能皱着眉头略带怨念的看着他。
我想走,但我做不到,只有他,才能带我逃离着无尽的牢笼。
虽然这么久我和这牢笼有了感情,但这始终不是我的家。家是什么地方,就是那种即使你身处于三亚那么美丽的地方,时间长了也会想着念着盼望着的地方,又怎么能和这样的地方相提并论呢。
在我看来,这两者,完全没有任何可比性。
卓飞宇看好戏似的,等着维斯玩花样,他知道必须要陪着他们玩,不然苏梦怜回不来。
维斯也知道规矩,继续开口说道:“你说说,这些人,在旁边站着,也不累嘛。”维斯对着卓飞宇说着,眼神却看向周遭的西装男。
他们需要空间,所以西装男们的出现完全是多余的。这样肯定是幕后真凶门的主意,他们都知道维斯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就是从数不清的西装男身旁脱颖而出的,要那么多人,有时候还不如光要他一个人。
卓飞宇很聪明,明白维斯的意思,就顺着他的话继续说道:“是啊,他们光这么怵在这里,我们看着也不舒服,你说是不是啊。”
“嗯,有道理,不好意思忘了做自我介绍。”
“不用。”卓飞宇笑着说:“整个杀手圈谁能不知道假面的大名,还用什么自我介绍呢。”
我惊讶的看着两人,维斯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惊讶,反而是很自然的神情。这么说来,我看向卓飞宇,卓飞宇说的是对的。那么维斯,我又看向维斯,他原来真的是一个,杀手。
杀手两个字即使到了现在,即使我已经好几个晚上都和这个杀手睡在一起,但我还是不知道,杀手两个字对于我来说还是十分的陌生,这个领域我也没有涉及。
杀手对于我来说,还只不过是冷血和残酷的代名词,我永远也无法相信我竟然和这种人有了关系。从小养尊处优的我,根本就不知道世界上的阴暗,即使是拥有像是蕊姐这样的母亲我依旧被保护的很好。
我知道如果我没有遇到卓飞宇,我现在的生活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可能更好,但也可能更坏,但无论怎样。
我抬头看了看那个男人,我的嘴角也挂上一丝淡淡的微笑,和他们变得一样了,只是我的微笑,是那么的真实,不添一丝做作虚假的成分,我喜欢这样。
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后悔,因为遇见他,就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看来我们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却已经很熟悉了啊,你知道我,我也知道你。既然这样我们也没有必要去拘泥那么多礼节。”说着维斯调转枪头,对着西装男们说道:“你们,都一边去吧,看来我需要和桌少好好谈谈,就我们,三个人。”
说这话的时候维斯整个人看起来及其的危险。我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大喘气,就听着他们话语中明显的火药味,像是扔炸药包一样,将一句话反反复复的颠来倒去,我甚至有点头晕,实在是不喜欢这种感觉。
话音刚落,那些站在一旁,几度让我认为他们其实是建筑物的西装男们,顿时作鸟兽散去。只不过他们的离开十分整齐划一,绝对是训练好的样子。
我盯着他们这些看起来一模一样的人出神,不禁想到。他们看起来长得一模一样,怪不得从事杀手这个行业,因为就算是别人见过他们,到时候扔到人群里一样是认不出来。
不过我错了,但凡是做杀手的,身上或多或少的会有一种血腥味。他们受过良好的训练,平时不会展露出来,只要是发怒或者是杀人的时候,这种血腥味尤其的浓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