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若停下脚步,眸光灼灼的望着他,认真的问:“给我一个不去的理由!”
他反击:“给我一个去的理由!”
她答得干脆利落:“说好的,你今天是我的跟班,我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他汗,顿时无语反击。难道,他真的要言而无信吗?这可是他多少年来的人生大忌,他在生意场上最好的名声便是一个诚信!难道他的英明要毁在这个黄毛丫头手里?可是,那个地方他真的不敢去,想一想心都是痛的。
二十多年前,他在那里向轻晚求婚,轻晚笑着答应了,他们约定了无论前路有多么艰难,都要白头到老,而如今却早已各自成家天涯两隔,若故地重回,那种时光渺渺的感慨、那种伊人不在的伤感、那种刻骨铭心的绝望,他受不了。
他没有回答,看在海若眼里,却是因为他心虚,因为他负了故人,负了那个深爱他的女人,若去了那里,便会想起那个女人,所以才不敢去的。海若的眸光便冷了,而宁向天一回头正对上她忽然变得冰冷的目光,他竟微微惊了一下。
他不过是小小的反抗一下,丫头也不需要用这么凶悍的目光瞪着他吧?看的他心虚不已。其实他不是不想去,潜意识里比谁都想去,因为他放不下,只是,就是因为怕故地重游他的情绪会失控,所以,他在刻意的逃避着,没有勇气去。
他不去,海若便一直用那样让人心悸的目光紧紧盯着他,像是要穿透肌肤看到他的内心深处去,他轻轻叹息,他们这一代人的无奈,她一个新时代的小丫头,哪儿会懂?
“去不去?”海若冷冷的问,愈发没有耐心等下去了,他越是不去,她就越是要他去。
“不去!”宁向天头一次在小辈面前说话没有底气,他也很奇怪,平时他不是这样的,他就没怕过谁,可是这个丫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让他觉得不敢拒绝。世道啊,颠倒了!
“我就是问你一声……”海若笑了,双手抄兜,晃晃悠悠的回来了,宁向天的心放下了,他想去,但是不会和别人一起去,他会自己悄悄去。
就在他如释重负的时候,海若接着说:“反正问你了礼貌就到了,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走吧!必须去!”
“……”
宁向天对云帆的同情从三分增加到了七分,他十分后悔答应了因思思冤枉她而对她做出这种补偿,十分十分十万分的后悔。
他无奈的走在前面,海若走在后面,像是剥削阶级押着无产阶级,他的脚步稍微一停滞,她就在后面轻轻推他一下:“走啊!别磨蹭,一会儿就该吃午饭了,你还得管我饭呢!”
宁向天有种回到旧社会的感觉,她每推他一下,他就有种苦大仇深要反抗的感觉,可是一回头对上她略微凶悍但清澈到底的目光,他的心就会悄悄颤动一下,柔软一下,然后默默忍了。
她的眼睛不像轻晚,可是眼神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或者某个表情,在表面的强硬之下藏着一种骨子里的温柔,总是让他想起那个住在心中封闭的城堡中的女子。
公园很快就到了,新月塔不高,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不明白,没有过与这个地点相关的刻骨铭心的经历的她,为什么坚持要到这里来,好像坚持来的,心心念念放不下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午时的阳光有些刺眼,她抬头向着新月塔看过去的时候,微微眯了眼睛,手轻轻覆在额前,想要遮挡住阳光对眼睛的伤害。宁向天看着那在阳光下静然而立的女孩子,猛然恍惚起来,有些记忆,像阳光下飞舞的尘埃,细微,却无处不在。
“轻晚,我昨晚想了想,还是想对你说一件事……”新月塔前,他和她并肩而立,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望着湖面,他望着她,因为痴迷,而移不开视线。
“什么事,你说吧!”叶轻晚捡起地上的石子,扔进新月湖,看平静的湖面被石子打破,溅起一圈圈涟漪,她俏皮的笑了。他的心,便愈发柔软。彼时,他们在最艰难的时候,因为叶母的阻拦。
“我想跟你说……怎么说呢?实在说不出口……”他犹豫着,脸憋的有些红了。
“怎么了?说啊!你可不是这么胆小的人,你胆子大着呢!”轻晚转头看了他一眼,脸微微红了,轻轻咬住了唇瓣。
“轻晚……以后,我是说以后……”宁向天说的断断续续:“我不想让你做我女朋友了……”
轻晚震惊,呆呆望向他,眼眶都红了。
是,他们爱的艰难,因为她的母亲一直坚决的反对,而且反对的相当激烈,甚至拿断绝关系来威胁她,也曾经将她关在家里,不让她和他见面,他们的每一次相聚,都是提心吊胆的,简直像地下党在活动。可是,再艰难,她也从没有想过放弃,她坚信,母亲是爱她的,只是怕跟着一无所有的向天会受苦,所以才坚决反对的,只要她坚持,母亲总有一天会接受的,却没想到,向天先撑不住了,他竟然跟她……说分手?
轻晚的眼泪滚滚而落,低垂着眼眸的宁向天抬起头,惊讶的看向她,傻傻的问:“你怎么哭了?”
轻晚不说话,就拿盈满眼泪的大眼睛紧紧盯着他,那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他的心又酸又软,疼死了。
“宁向天,你竟然要跟我分手?呜呜……”轻晚呜呜痛哭起来。
宁向天忙捧起她的脸,慌乱的为她擦去眼泪,焦急的解释:“谁要跟你分手了?你想哪儿去了?”
“你说的,不让我做你女朋友了……呜呜……”
“嗐,我是说不让你做我女朋友了,做我老婆吧!”宁向天哭笑不得,轻声问:“就不听我把话说完吗?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都被你给吓没了……”
“嗯?”轻晚的哭声戛然而止,眼睛扑闪扑闪的傻望着他,半晌没反应过来,他又笑着问:“你愿意么?”
“才不愿意呢!”轻晚噘起了嘴,哼了一声,眼泪却瞬间没有了,脸都红透了。
“不愿意也得愿意,反正我要定你了!”宁向天紧紧抱住她,像是用了全部的力气,要将她整个人都揉进他心口里去。
他附在她耳边,轻声说:“轻晚,我做梦都想娶你!我也一定要娶你,等我!我下个月跟别人去广州,我以前的老板在那里承包了一个工程,我出脑子和力气,他给我一点股份,如果顺利做下来,我能挣好几千块,那样,我回来可以翻修房子,买些家具,就能风风光光的娶你。”
八十年代的几千块,在这个小城,已经是一个不小的数字,这是因他几年以来努力奋斗积攒下来的人脉和口碑才获得的一个好机会,也是他此生命运的一个转折点,他必然不会轻易放弃。也是这个机会,让他看到了未来,看到了希望,更让他有了开口求婚的勇气。
“坏蛋!”轻晚眼眶又红了,拿小拳头狠狠去捶他:“谁让你说话大喘气的?恨你!”
他笑了,眸光灼灼的盯着她绯红的小脸,轻声问:“轻晚,你愿意嫁给我吗?”
轻晚不语,脸颊愈发红了,他松开她,一手捂在自己胸口,一手指着身边的古塔,轻声但坚定的许下誓言:“新月塔可见证,我宁向天发誓,此生此世,只爱叶轻晚一个人,无论前路是风雨,还是艳阳,无论是甜是苦,这辈子,我心里,都只有轻晚一个人,永远!”
轻晚的眼泪又滚滚落下,呆呆望着他,他的眼眶也红了,轻声再问:“轻晚,你愿意嫁给我吗?”
轻晚抽噎着,重重点头,哽咽着大声回道:“我愿意!”
宁向天的心疼的抽搐着,他不得不收回目光,扶住了身边的一颗树,在看向那颗柳树时,他的眼眶忽然红了。
小城发生了巨变,早已物是人非,但有些细节性的东西,竟然还存在着,就像眼前的这棵树,枝叶都落光了,可是他还是能确定的认出,这就是当年的那棵歪脖柳树,也就是在这棵树下,轻晚答应了嫁给他,他也对着轻晚许下了一生只爱一人的承诺。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她,她也还是她,只是,她却再也不是他的她……他也不是一个人生活,但是誓言并没有违背,因为此生,到死,他心里都只有一个女人存在过,这么多年,也一直如此。婚姻,只是冲动和命运捉弄的结果,不是因为爱……
“哎,哎!宁老头……”海若又扯了扯他的衣袖,宁向天蓦然回神,呆呆看向她,海若竟愣了。
他比她想象的失态,她也比她想象的要难受,也比她预想的心软。
“什么?”宁向天蓦然回神,才惊觉自己的腿有些虚软,手也有些发抖,可是看在海若眼里,又变成了心虚。
“你怎么了?脸色可不好看啊!”海若语含深意的追问。
宁向天摇摇头,否认:“我没事,只是走的太远了,有些累。”
海若指着身边的古塔问:“你见过这座塔吗?”
宁向天不语,海若轻声说:“你看这里风景多美,若是春夏时候,便是古塔夕照、绿柳垂绦,。这古塔下应该曾经发生过许多故事,或美丽,或伤感,或让人气恼……”
宁向天的目光又落在了身边的柳树上,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树干,眸光里痛再也隐藏不住。他曾经以为,她说了永诀,他便能做到,可是这么多年,他就从来不曾真正放下过,恨过怨过,也原谅过,可兜兜转转百折千回的情绪改变,说到底,不过是因为还爱着。他老了,还能有几个二十多年依然去怨恨着?罢了,他终究斗不过她,从相遇第一眼,便注定他输了,他还执拗什么?明明想的发狂,想的痛死,为什么就非要坚持不见、不听、不寻、不找?几十年的坚持和坚守诺言,换来心底的释然了吗?没有,依然是没有……
他依然还记得,那一年的那一天,他在胡同口堵住了轻晚,她用一个老式的推车推着一个眼睛圆圆的小女孩儿,大抵还不到两岁的样子。轻晚的小腹,微微隆起着,他的心都要碎了。肚子里,大抵又是一个小生命,只是却不可能会是他的,她答应了他的求婚,却终究还是嫁给了别人,还那么快便一生再生。
“你到底在想什么?”海若仍旧在不停的追问,一次次将他从往事的回忆里拉回来,他却不想看她,不想说话,只想沉浸在鲜明如初的回忆里,慢慢去体会那刻骨铭心的爱与痛。
“回去!”他猛地收回了手,转身,大步向前走,海若没反应过来,等他走出很远了,才忽然想起来自己的初衷,忙追了上去。
可是一路上,宁向天再也不看她一眼,再也不多说一个字,任凭她再怎么追问,再怎么揶揄他,他都一言不发,像是忽然变了一个人,让欺软怕硬的海若,忽然又对他生出了几分敬畏,也不敢再唤宁老头了。
午饭是他找的饭店,坐在大堂临窗的位置,她大口大口吃着,他却没吃几口,便转头看向了窗外。
“这里曾经是一条小弄堂,这家饭店曾经是一个很小的小饭馆,好像是一个家常菜馆,只有两间的破门面,如今扩大到了三层楼的店面,招牌没换,可是口味与人,都变了,主打菜也杂了。”宁向天点燃一支烟,目光投向窗外,话像是对她说的,又更像是自言自语。
海若转头看了看,确定眼前只有自己,他就是在对她说,她疑惑了一下,摆摆手招来了服务员小声问了问,宁向天还真说对了,只不过现在的老板,是从前的老板的孙子。
宁向天摇摇头叹息:“以前的老板是个年纪很大的老头,我以为传给了他儿子,没想到,都到孙子辈了,看来,我们当真是老了。”
“是你老了,不是我们。”海若狂吃,认真的更正。她是真的饿了,溜达了一上午,走了那么远的路,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她能不累吗?
“谁跟你说话了?都不认识你是谁,别装很熟。”宁老头脾气也挺倔,开始反抗她的压迫了。
“嗬,现在口气不一样了,宁老头,你可别忘了,今天还没结束呢!”海若哼了一声,倔脾气也犯上来了,比他还冲。
果然,他马上就老实了,往前凑了凑,小声问:“颜海若,咱商量点事行不?”
海若马上警觉的竖起了全身的刺,戒备的问:“什么事?”
“咱们的补偿提前结束,剩下的半天,我以经济形势补偿你……”
“呵呵……”海若笑了起来,眼睛都放光了,宁向天也笑了,松了一口气。
海若指指他的烟,挥挥手:“你先把烟掐了我再回答你!”
还用回答吗?她的表情已经流露了。宁向天也好脾气的笑着,将烟掐灭了。
颜海若又笑,一字一字、极慢极重的回答他:“好、个、头!想、的、美!”
宁老头的笑容一下僵在了脸上。
臭丫头,居然软硬不吃!
宁向天回到酒店的时候,腿都走不动了,这么些年,他习惯了坐车出行,也偶尔会锻炼身体,但是像今天这样走了这么多路,还真是许多年不曾有过了,他又被她故意折腾来折腾去的,真是累死他了。
两个人下了出租车,几乎都累得迈不动脚步了。刚拖着灌了铅的腿走了几步台阶,夏云帆从大厅里迎了出来,是海若提前给他打了电话。
“云帆!云帆……哎呦,我想死你了,快过来……”海若要跳起来了,可惜累的跳不动。救星来了啊!
“哎呦帆帆,我真是爱死你了……来来来,为妻走不动了,快快,背背!”海若原地跺着脚伸着爪子撒娇,云帆忙跑了过来,和宁向天寒暄了几句,还真的弯下腰将海若背了起来。
海若一转头,看到宁向天吃人的眼神,又吐吐舌头故意刺激他:“宁老头,你累不累?瞧瞧你那嫉妒的眼神,有男朋友好吧?要不你也交一个?没有合适的?我帮你介绍一个,你喜欢有肌肉的,还是喜欢……啊,狼君,干嘛掐我?”
云帆汗,掐她屁股都是便宜她了,他现在很想把她扔下去,也不瞧瞧宁老板的脸都黑成什么样子了,估计有十几年不曾听到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了。
云帆背起海若就跑,留下可怜的宁老板风中凌乱。有个男朋友是挺好的,唉,可惜他老了……
“走楼梯、走楼梯,不要坐电梯……”海若晃着腿,拍拍他的脸颊,将头靠在他颈窝,小声说:“狼君啊,你要是能把我背上六楼,我就嫁给你!”
云帆双眸放光,活像狼看到了羊,忙问:“真的假的?”
“假的!”
“我现在就把你扔地下室去!”
“呵呵,开玩笑的,真的!”
“颜海若,记住你今天的话!”云帆一咬牙,背着她“蹬蹬”往楼上跑去。
“落地不算啊,哈哈……”海若被他颠动的一晃一晃的,笑声也是一颤一颤的。
小时候他没少背过她,可是长大后,就少了,她好喜欢这样的感觉,伏在他的背上,便拥有了全世界。
二层半的时候他歇了一分钟,三层半歇了两分钟,四层歇了两分钟,五层歇了六分钟,海若挣扎着要下来,他打死也不许,紧紧揽着她的腿,呼呼喘气,然后一口气跑上了六楼。
还差最后几步台阶的时候,他实在迈不动了,两手揽紧她的腿,靠在栏杆上大口喘息。
海若的眼眶红红的,她一开始是玩笑,后来是试探,没想到他竟那么较真,说了背她,就一定会坚守诺言。
“小猪,马上就到了,你说过的话,可一定要算数啊!”他深呼吸,艰难的开口提醒。
“嗯……”她的眼眶红红的,重重点头。
他笑了,鼓起劲用力往上跑去,顺利到达第六层。
他低低的欢呼,笑得脸都开了花,她也笑,心软软的、暖暖的,想要挣扎着下来,他却不许,就那么背着她原地转了几个圈,兴奋的往楼廊尽头的房间狂冲过去,她也伏在他背上,松开了手做迎风状配合,笑声洒满了走廊。
恋爱中每一个浪漫的场景,总是伴随着笑容开始,然后以悲剧的画面结束,这就叫乐极生悲。
当颜海若从夏云帆背上以飞机滑翔的姿势窜出去的时候,是以脸着地的方式降落的,而夏总裁的姿势也实在好不到哪儿去,整个人四肢张开,呈大字型伸开,摔的实在很拉风。
“老婆……”
“滚!我不认识你!”
“老婆,我不是故意摔倒的,你看我腿也青了……”
“怎的不摔死你?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老婆,我不但身体痛,心也痛,你痛我更痛。”
“我不是你老婆,少套近乎,上辈子都没见过你,下辈子也不认识,离我远点,我算知道了,你不但是个乌鸦嘴,还是个乌鸦腿。”
“老婆,对不起……可是那个你答应嫁给我的事……”
“谁答应嫁给你了?不记得,摔忘了。”
“不能啊老婆,我可是一直背你到六楼。”
“你背我到六十楼我反正也摔忘了。”
“老婆……”
“夏云帆,你瞧我脸肿的还能见人吗?我告诉你,姐要是破了相,一辈子也不会放过你,我吃你的喝你的花你的还睡你!”
“哦,那我就放心了。”
“……”嗯?不对啊,貌似她吃亏了?
宁向天一边泡脚,一边对助理嘱咐:“帮我去做一件事,要悄悄的,不告诉任何人。”
“您说!”
宁向天抓过一边茶几上的纸和笔,匆匆写下几个字:叶轻晚、颜石。
“帮我去查这两个人,要他们的生活轨迹,也要他们的近况,但是不要惊动他们,更不要让夫人和小姐知道。”
助理答应着,马上转头去办,宁向天看了看自己微微发肿的脚,恨得咬牙:“臭丫头,等着,看我哪天得了机会不狠狠报仇!”
海若和云帆回到D市后,因为脸肿的缘故,又不得不请了几天假,再加上云帆刻意的劝阻,等她回去上班,已经是一周以后了,上了没几天,云帆又被江北的电话召走了,一走又是三天,算起来,新公司成立后,他们分别的时候似乎越来越多了。
云帆还没有回来,说好的明天回来,海若依依不舍的挂断电话,继续往前走,天气变冷了,她想给母亲和阿姨各自买一身羊毛的保暖衣,走了几家都不喜欢,只好再多看看。手里拎着一些袋子,逛起来很不方便,方才云帆还问她在哪儿,要是他也在就好了,他一定不会让她提任何东西的,他是最合格的跟班了,比宁老头强多了。
转了几圈,终究还是买到了合适的,一套紫色,一套米色,阿姨和母亲自己分去,反正她们身材差不多,号码是一样的,谁喜欢哪个就要哪个。
海若费力的拎着袋子出了店门,准备离开商场回家,背后忽然传来幽幽的询问声:“海若,提这么多东西很累吧?我来帮你如何?”
海若的脸瞬间变得苍白,手中的袋子哗哗落在地上,东倒西歪,撒了一地。
海若慢慢转头,正对上颜岳幽深的眸子,他唇边带着笑意,淡淡的,也不像假的,可是她的背后还是觉得一阵一阵的发冷。
她就知道,他是不会放过她的,无论她如何说服自己为爱赌一场,可是他,还是阴魂不散,总是在她最放松、最快乐的时候冷不丁就冒出来。
她刚刚生出想嫁给云帆的心思,他就出来,用自己的存在提醒她,她和云帆是不可能的。
颜岳离她只有三四步的距离,他缓缓迈了过来,蹲下身去收拾她掉落的东西,她忽然惊醒,猛地一脚踢了过去:“滚!魔鬼,离我远点!”
他没有防备,手背上结结实实挨了她一脚,她又穿了尖头的平底鞋,鞋背上还有装饰品,他被鞋尖踢到,又被装饰品划伤了手,手背立刻就红了,似乎还擦破了皮。
海若心底“咯噔”一声,意识到自己完了,她伤了他,他能饶了她才怪!
怎么办?云帆还没有从新缗回来,她一个人怎么对付这个恶魔?她真的很慌很乱也很怕。
云帆……云帆你快回来吧!只要你来救我,我就答应嫁给你!云帆,救我……
颜岳低垂着眼眸,看着自己红红的手背,又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她立刻浑身发冷,腿软的几乎要站不住了。
海若吓得想逃,可是又不敢,她若是马上逃,颜岳必然会追赶,这商场里到处是人,他不追还好,他们便不引人注目,他若是追了或者喊了,所有人的目光都会集中在他们身上,那么他也势必被激怒,他会做什么,她真的不能预料。
他来做什么?他遇到她一定不是巧合,那么也就是说,他在跟着她?
海若有些绝望的感觉,她早料到了会有今天,可是却一再的暗示自己,她要赌一赌,也许没什么,也许他得不到就放弃了呢?可是……
她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他对母亲的行踪知道多少?看来,她以后不能常常回阿姨家去了,万一他跟着她而她却不知道,不就暴露了母亲的踪迹吗?
海若紧紧咬着唇,脸色苍白的呆呆看着他,他也是。他的眸子一片漆黑,在看到她时,刹那的晶亮之后,便又静如暗夜,深沉的让她看不懂,越是不懂,便会越怕。
他定定看了她几秒,身边不断有人来去匆匆,偶尔转头看一眼便不在意的离去,万丈红尘,痴男怨女纠缠的情侣多了去了,小情侣吵个架闹个别扭,谁都见怪不怪了。可是,他们知道,他们不是,也永远成不了那种关系,因为总有一个爱着,另一个恨着,怎么都无法重合或交集。
颜岳收回视线,垂下眼眸,默默收拾着她掉落的东西,手臂上的伤越发红了,刺的她心惊胆战,可是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一点点都没有,这样安静的他,让她愈发心慌。
颜岳站起身,她两手提着都费劲的东西,他居然一手就轻松掌握。
海若还呆呆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报警肯定是不行的,她也不敢,况且,他又没对她做什么。
“你还要买什么?你去吧,我帮你拎着东西,我在外面等你……”他的语气很温柔,眸子里也是难得的平静,脸色更平静的不得了,海若却愈发心慌意乱。她腿软的都走不动了,还买什么买?
“你到底想做什么?”海若的声音在颤抖,却不敢大声喝问。
颜岳轻笑,温柔的说:“没什么,就是想你了,来看看你。”
“闭嘴!”海若的情绪忽然失控,咬牙提醒:“我是你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