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长公主府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一个满脸刀疤,极尽丑态的女子,她躲过巡逻的家奴,一点一点的摸索到了赫连钰的房间。
楚惊鸿穿着当日被扔下悬崖时所穿的衣裳,脸上是鬼褚照着她伤好之前的模样做成的面具,真实的贴合着她精致的五官。
楚惊鸿就这样躲在暗处,等着伺候赫连钰的几个家奴从房里出来。
或许是做贼心虚,自从害‘死’了楚惊鸿后,赫连钰房里的烛火几乎是每夜每夜的不曾断过。
可今天晚上,却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一阵妖风,在赫连钰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蜡烛熄灭了……
或许是连老天爷也在帮着楚惊鸿,南翼不过刚刚撬开窗户,一阵风便猛地灌入,所有的蜡烛,同时熄灭。
天上更是一道惊雷伴着闪电劈了下来,月光被乌云层遮住,却又并没有雨滴落下。
借着南翼的力翻窗而入,狂风亦随之刮了起来,窗扇怦咚怦咚的开合着,给这个注定不会平静的夜晚又增添了一股诡异。
南翼在外边把守着,所幸的是今晚妖风阵阵,打雷闪电,家奴们便都早早的回了房里,故而并没有什么人接近长公主府。
而越是这样既寂静无声,又算不得寂静的夜里,赫连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便怎么也睡不着。
可当她睁眼的时候,楚惊鸿其丑无比的面容却赫然摆在她的眼前,身形仍旧姣好,可脸上却是布满了刀疤,那些疤痕无一不往外翻着粉色的嫩肉。
楚惊鸿还穿着那天的衣裳,大抵是因为滚落悬崖,衣服上脏乱不堪,被尖锐的石头划得破烂得没有一处好地方,一丝丝的血迹更是显眼的摆在上面。
加上一道适时落下的闪电,更是将她的容貌照得更是惨白,深邃空洞的眸子紧紧盯着赫连钰,像是没有焦距,却又是实打实的落在她身上。
冷厉,渗人……
“楚,楚惊鸿……”赫连钰大概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声音有多颤抖,直至楚惊鸿无声的朝着床边挪近了些,双手也缓缓抬起来时,终是抑制不住,大喊起来。
“来人,来人啊,有鬼,有鬼……”声音里充满了无限的恐惧,与此同时,赫连钰也朝着墙边挪动着身子,一床锦被被她捏在手里,几乎是要被她尖利的指甲抓出洞来。
可比起楚惊鸿近在眼前,暴露青筋逐渐朝她靠近的鬼爪,赫连钰的指甲便显得毫无杀伤力了。
楚惊鸿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半句话,只是一步一步的仿若厉鬼般的靠近赫连钰,好似下一秒便会要了她的命……
惨白的脸色,血红的指甲在闪电的照耀下,更是添了一丝阴森,可怖……
“啊……”面对楚惊鸿越发致命的动作,尖锐的叫声从赫连钰口中溢出,却被一道闷雷给压了下去。
狂风从窗口呼啸而入,当房内重归寂静时,赫连钰拉下锦被却发现上一秒还在威胁着自己性命的人,这会儿却消失了。
“来人,来人……”赫连钰跌跌撞撞的下了床榻,几乎是慌不择路的,也不管撞翻了什么东西,被撞翻的东西刮伤了自己的身体,朝着门口边喊奔了过去。
“长公主。”沉香听着自家主子呼喊跑过来,却见赫连钰撞在门框上,赶忙跑过去将人扶住,而后大喊道,“传太医。”
赫连钰赶忙阻止,“不要,不要传太医。”
得了命令,沉香将人唤回,而后合力将赫连钰扶回房里。
将人挥退了,沉香才朝赫连钰问道,“长公主,您怎么了?”见赫连钰惊魂甫定的模样,沉香自觉关怀。
“我看见楚惊鸿了。”赫连钰的身子无力的靠在墙上,语气里的恐惧并没有消散。
有人在身旁陪着自个儿,赫连钰虽然没有方才那般害怕,可仍旧六神无主……
直到沉香将她神思拉回,才感觉到身上痛处。
见状,沉香赶忙给她揉着被撞淤青的地方,浑然不以为意道,“您是说将军夫人?”
“不是她,是楚惊鸿。”知道沉香会错了意,赫连钰摇头道,而后指着楚惊鸿站过的地方,颤着声道,“她方才就站在那儿,浑身是血……”
即便现在想起来,赫连钰仍旧后怕,却是忍着惧意将方才所发生的事情都告知了沉香。
“这,长公主,奴婢听人说倘若是怨念极重的……”沉香听着也觉害怕,毕竟楚惊鸿之事她也插手了……
“不如,不如请个法师来超度超度?”冷静下来,沉香也只能想到这个法子。
“不行,请了法师所有人都会知道了。”赫连钰自是不同意。
“可奴婢怕她再缠着长公主。”沉香担心道。
“不,这个主意是那个女人出的,她就是有怨也该找那个女人。”赫连钰抓紧了锦被,这话说出口来,也觉心虚。
法子是那个女人出的,可给楚惊鸿下药,让人将楚惊鸿抬去悬崖扔了的,也是她……
她是帮凶,是帮凶!
倘若楚惊鸿真的化作厉鬼,一定不会放过她……
“公主,您不要着急,事情虽然诡异,可没准只是有人装神弄鬼呢,这个世上,哪里来的什么鬼……”见赫连钰被吓得三魂失了七魄,沉香只能这么安慰。
纵然她也吓得不轻……
“可你刚才还说……”
“那是奴婢瞎说的,奴婢才不信世上有鬼。”沉香赶忙保证,而后握住了赫连钰的手,“长公主,一定是有人装神弄鬼,一定是。”
被沉香这么一说,也不知赫连钰是真信了,还是找到了逃避的理由,当即便想到了顶替楚惊鸿进了将军府的女人,“是她,是她让人吓本宫!”
“沉香,你明天让人去将军府把她给我带过来,本宫要亲自问她。”赫连钰赶忙吩咐道。
“是,长公主快睡吧,奴婢给您守夜。”扶着赫连钰躺下,沉香退到了帘外。
闷雷响了许久,迟迟没有落下的雨终是如倾盆的水一样落了下来,敲击在树叶上,窗户上,甚至连房顶也是一片雨水敲击之声。
赫连钰躺在床上,脑中不断的回想着方才的情形,纵然那么真实可怕,可她宁愿相信沉香所言,不论如何,明天将那个女人喊来问一问,一切都清楚了。
……
南翼在雨水落下之前回了客栈,敲响了楚惊鸿的房门后便直接走了进去。
房里,楚惊鸿已然撕下了那层面具,恢复了原本的容貌。
“赫连钰让人明天去请媚儿过府。”南翼拱手回禀。
“明天去截下那人。”楚惊鸿面色无波的吩咐。
将军府里冒充着自己的人,她在下山之前便知道了那人的身份,一切都要归功于鬼褚在给媚儿换脸时,画下了她原本的容貌……
纵然脸上有道刀疤,可她仍旧一眼便认出了那就是媚儿。
仔细一想,从殷柳柳离开潇湘馆之后便一直没有她的消息,没想到,竟然去谋划了这么个巨大的阴谋。
鸠占鹊巢!倘若她不是活了下来,这还真不失为一个好计策……
楚惊鸿如是想着。
而见自个儿主人失神,南翼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只是厉声道,“主人何必这么麻烦,属下直接去将她杀了便是。”
“她是长公主,倘若无故死了,赫连景逸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件事情定然会追查下去。”楚惊鸿摇头道。
她也想直接把这二人杀了解气,可媚儿还好,赫连钰却是不行,否则赫连景逸追查下来,不仅会连累天下第一庄,就连独孤羿也可能会受牵连。
她不能这么鲁莽行事……
“是属下没思虑周全。”听了楚惊鸿的话,南翼当即也明白下来,拱手请罪。
“无碍,退下吧。”楚惊鸿却是无所谓的模样。
南翼是影卫,是杀手,他只需要知道怎么保护主子安全,怎么杀人就好,其它的,他本就不必思虑太多。
“属下告退。”南翼再度拱手,而后转身离开。
次日一早,在独孤羿前往金銮殿上朝之后,长公主府的家奴拿着帖子便朝大将军府的方向而去,却在半路上被人截下。
不是别人,正是楚惊鸿。
“小人见过大将军夫人。”家奴在半路偶遇楚惊鸿,当即递上帖子。
这厢,楚惊鸿接过帖子看了眼,也不说话,使着车夫便朝长公主府的方向去了。
马车停在长公主府,楚惊鸿从上边下来,而后看着车夫将那辆与大将军府马车尤为相像的马车驾离开,才渡步朝府内去。
到了正厅,便见赫连钰颇为头疼的倚靠在椅上,纤长的手指揉着额角,眸间满是疲惫。
看样子,是一夜未能入眠……
“不知长公主召见惊鸿,为了何事?”楚惊鸿径直走了进去,也没行礼便坐在赫连钰身旁的位上,将随手带来的一把深色纸伞放在桌角。
楚惊鸿并未有意更换自己的自称,即便她相信以媚儿的性格,在除了独孤羿之外的人面前,是决计不会想提到‘惊鸿’这个名字的。
可她仍旧是在赫连钰面前,用了‘惊鸿’二字……
“既没有下雨,你打伞做什么?”见楚惊鸿随身带进来的雨伞,赫连钰皱眉问道。
“出太阳了。”楚惊鸿抬着眸子看向赫连钰,檀唇中吐出的声音平静无波。
听了楚惊鸿的话,赫连钰眉头一皱,不过是出了太阳,眼前这个女人未免也太过讲究,“罢了,本宫没心思与你计较这个。”
“媚儿,你未免太大胆了,竟然找人来吓唬本宫!”赫连钰也不拐弯抹角,而是直接把话说了出来。
“长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楚惊鸿艳红的唇角扯出一抹僵硬的弧度,问道。
“你找人扮鬼吓唬本宫,难道你想不承认?”赫连钰的语气强硬了许多,看着楚惊鸿的眸中满是怨恨。
纵然这张脸没有任何奇怪之处,可只要看见她,赫连钰便能想到昨夜看到的那个人,那么恐怖……
“惊鸿何时找人扮鬼了?”楚惊鸿仍是不答,却是反口问她,“长公主是做贼心虚,见到了不该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