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夜无伴首灯下,清风对面吹。十七八岁未出嫁,见着少年家。果然标致皮肉白,谁家人子弟,想未问候惊坏势,心内弹琵琶。谁说女人心难猜,欠个人来爱。花开当折直需摘,青春最可爱……”
这是台湾名曲《望春风》。别说洛阳城百姓没有听过,此时中原大地,乃至整个地球,也没几个人听过。
歌词前半段用的是甜软无比的闽南话唱出,即使听不懂,但那种甜腻神秘的异域风情,也让当时那些娱乐生活匮乏的人们酥了心,醉了意。
光凭这嗓音,恶少还不能完全认定这声音的主人是谁。等到后半段“谁说女人心难猜……”开始,他转身大步走进了烟花巷。
这唱歌的声音,他少年时听过一次,便铭记于心时刻未忘。但愿是他听错了。
走进醉仙居,找到声音的来源时,他脸上露出一抹奇妙的神情,还真的是她!
老板一看见大名鼎鼎的恶少大驾光临,脸上又惊又喜,赶紧迎上来:“诶哟,这不是潘二少爷吗?快请进!春妮,把二少爷带进最好的包厢!”
恶少摆了摆手:“不用,我就坐楼下。”
老板立刻亲自将他与身后紧紧跟随着的狐朋党安排到视野最好的桌椅旁入座。茶水点心神速一般齐齐上桌。恶少还没吃晚饭,却丝毫没有食欲,但为了让身边叨唠个没完的狐朋党闭嘴,让店家赶紧上菜上酒堵他的嘴。
杜若桐假扮花魁,在这醉仙居卧底已经有些日子了。本来这项任务,应该由梁伊伊担任,可这城里认识她的人实在太多。而且,她惊人的发现,杜若桐不仅学过琵琶与筝,她那大嗓门唱起歌来,竟如同天籁。
于是梁伊伊教了她几首精心挑选的流行歌曲,既新鲜,又不会让人觉得突兀。每天卧底之前,又亲自给她化妆打扮。加上潘竹青派人给她四处造势宣传,便成就了烟花巷的新晋花魁。
今天他们诱捕的人终于慕名而来,坐在杜若桐舞台最近的位置上,吃着菜,喝着酒,眼神猥琐的盯着台上的杜若桐。此人名唤雷天承,洛阳城南郊一大恶霸。暗中资助贼匪打家劫舍,强抢民女,与之五五分赃。但凡罪行曝露,他又大撒安家费使人替他顶罪。虽然已经有些日子没犯案,却是官府一大眼中钉。潘竹青决定设计将他捕获,以立官威。这个家伙最大弱点便是好色好酒,于是乎,梁伊伊与潘竹青便商量出这个“花魁除恶”之计。
而潘二少,正坐在离他不远的桌子旁,不过没有看杜若桐,而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舞台周围的男人们。这大概是他第好几十次逛青楼了,却也应该是最特别的一次。以往每一次,他都要*自己扮演*荡猥琐的角色,却早已心如止水。今日,他表面上出奇的安静,安静得连身边的狐朋党都觉得奇怪,内心却已如油烹般炸开了锅。
杜若桐唱完一曲,喝茶休息之余,一眼便瞄到了潘恶少。这家伙,果然是烟花之地的常客!她嫌弃的望着他,他游离的眼神也正好转向了她。她本以为他又会一脸嘲弄,或是一脸轻浮。没曾想,他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定定得望着她。她被这眼神弄得无所适从,赶紧望向别处,心里突突得响个不停,脸上泛起莫名的红晕。
她这样毫不修饰的少女羞涩,立刻引来台下男人们的一阵骚动。恶少嘴角撇起一抹笑,双眼却凉了下去。
雷恶霸终于按耐不住,将老板叫到跟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厉害,嗓门如打雷一般:“爷看她不错,今晚就让她陪陪爷吧!”
一句话说完,老板心里大石头落下,这事儿赶紧结束吧,他好正常做生意,免得每天都守着一群官府的人。
后台坐着的潘竹青微微一笑,总算上钩了。
涂了一层厚厚的粉,躲在角落装过气花魁的梁伊伊心中也大喜:“YES!好样的杜若桐!”
潘恶少嘴角依然挂着笑容,手中酒杯却不知何时裂在指间。
雷恶霸被请入楼上厢房时,惊喜的发现房里竟端坐着两位美人。一位是刚刚弹唱小曲的花魁杜若桐。另一位,娇美玲珑,笑容邪魅,自然是梁伊伊了。
“美人,爷今晚就有劳二位相陪了。”说完,他带上了身后房门。
薛九和几名捕快纷纷来到厢房门口守着,以防两位姑娘真的遭遇不测。事先梁伊伊吩咐过,除非她们喊救命,他们才可以冲进去救人。否则,就算天塌了,都只得原地待命。
房里一直安安静静,偶尔有人小声说话,偶尔有人娇笑。薛九心里琢磨,这个梁伊伊到底是哪路神仙?竟有如此胆魄,涉足这天下女子避之不及的危险。
不知过了多久,房里开始出现异样的声响。
大伙儿侧耳静听,这声响越来越大,等他们反应过来时,都面面相觑,呆若木鸡。
“美人儿……轻点……啊……啊呀……”房里男人类似哀号的声音不绝于耳。一声声将房门口守着人们脸都听绿了。
这他妈怎么办?薛九心里打鼓,那两个娘们到底在房里做什么?到底是进去,还是继续等?叫得难听死了!
正在犹豫不决之时,楼梯上响起脚步声。薛九往楼梯口一看,一位华服美带的公子阔步走上来。再往脸上一瞅,他又傻了,这也太巧了,执行任务还能正好遇上逛窑子的二少爷。
但今天的二少爷似乎与往日不同,脸上蒸腾着的怒火是怎么回事?谁招惹他了?忐忑的看着他一步步走向自己,薛九赶紧压低嗓子唤了句:“二少爷,您也来喝酒?”
恶少没有搭腔,似乎根本没听见,只是面无表情,像一阵风般走到雷恶霸门前,在所有人的惊诧之下,“哐当”一声,踹开了房门。
房里的三个人,也都惊出一身汗,抬头看向门口站着的人。
只见那雷恶霸光着膀子被绑在桌上,梁伊伊穿戴整齐拿着皮鞭对着他,杜若桐则是用帕子擦拭琴弦。
雷恶霸一眼就认出了潘恶少,在他心目中,潘恶少比他还坏,简直是他们恶霸心中的男神。“潘少爷!您怎么……”他有些尴尬,但也不忘趁机攀附权贵。
恶少反手将房门关上。依旧面无表情的走到他面前,对楞在原地的梁伊伊说了句:“闪一边去。”
梁伊伊身不由己的立刻闪到一边,与杜若桐凑到了一起,呆呆的看着忽然出来搅局的潘恶少。
门外的薛九和众捕快们不知如何是好,潘恶少毕竟是薛九的半个主子,主子在里面办事,他哪敢轻易打扰。
犹疑间,房里一声巨响,接着是雷恶霸更加痛苦的哀号。一秒钟后,拳打脚踢声伴随着惨叫源源不断从房里传出。
“说说看,有没有给过土匪银子?有没有?说话!说话!说话!说不说!”“有没有强抢民女?有没有?有没有?有没有?”“有没有找人顶罪?有没有?说话!说话!说话!”问题伴随着暴风骤雨般的拳脚落在雷恶霸身上。“不说我打死你!”
“伊伊,会不会出事啊?要不要拉开他?”杜若桐看着忽然间变身猛兽的潘恶少,心中有些担心。
“你敢拉吗?我可不敢。”梁伊伊咽了口唾沫,看了一眼杜若桐。她当然明白,这时的潘恶少打翻了陈年醋缸,绝非闹着玩儿的。
“我……我没有……没有做过!你……你想屈打成招!”雷恶霸当然不会承认,这些罪行,哪一条都是滔天大罪。
恶少停下拳头,甩了甩双手,转头看向两个姑娘,径直走了过去。吓得她们两个缩成一团。
“你别过来!”杜若桐真是打心眼里惧怕他。
他面无表情的走到她们面前,一伸手取下杜若桐头发上的发簪,又转身走了回去。
雷恶霸,杜若桐与梁伊伊都在猜测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只听得他说了一句:“把头转过去。”接着蹲下身子,一把拽下了雷恶霸的裤子。
两个姑娘赶紧转过身望着墙面,耳中只听见雷恶霸惊恐的叫声。“你……你想干什么?”
“我想看看,是你嘴硬,还是下面硬。”说完,嘴角扬起标准的恶少式笑容。
“啊!不!不!我说,我说!我说还不行吗!”雷恶霸带着哭腔嚎叫着,这小兔崽子是想糟蹋他命根子,这谁受得了?
画押之后,雷恶霸发着抖,躲在捕快身后露出委屈的表情:“他这是屈打成招!呜呜呜。我要告他!”
“告也没用,人家根本不是衙门的人。走吧……”
房里只剩下潘恶少,与依旧缩在墙角的杜若桐梁伊伊。梁伊伊赶紧识趣的往门外走,杜若桐立刻拉住她:“等我。”
伊伊挣脱她的手,脱兔一般跑了出去。
杜若桐刚想跟出去,便被忽然闪过身的潘恶少挡在怀里,她退后一步与他拉开安全距离,沉默了很久才敢抬起头偷偷瞄他一眼。
他好像在生气,与平时作弄她时脸上夸张的愤怒不同,而是两眼微红,面无表情的瞪着她。
她不想这么一直僵持着,便干脆挑明了问他:“你……你……你想干什么?”
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又露出拽拽的神情,可语气却丝毫不带戏谑和玩笑:“你回去跟你爹说,替你准备好嫁妆,等着当潘恶少的夫人吧。”
丢下这句话,他便转身阔步跨出房门。
杜若桐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门外却探出伊伊的小脑袋,笑容满面的对她说:“啧啧啧,我们未来的恶少夫人……”
雷天承的案子使潘竹青在皇帝面前扬眉吐气了一把。赏赐之余,皇帝又敦促他,东都侠的案子要加紧查办。
从开封回洛阳的路上,他心中不断构思着捕获东都侠的计策,下车之前,毒计在他心中渐渐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