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怔地回味着刚才的一切，这才恍然发现，他的脸竟然比上次见到的时候更加透明，甚至必须得眯缝起眼睛，才能看得到他……不过才隔了没几天，他怎么就虚弱了这么多？如果每次见面，他都要比上一次更加虚弱的话，是不是见不了几次，他就要永远消失了？
锥心的疼从胸口处蔓延出来，让我瞬间泪流满面。
唐乐乐被我的样子吓坏了，慌忙地问：“灵犀，你到底怎么了？说话啊，你可别吓我！”
我稍稍回神，抬手抹了抹眼泪，闷闷地说：“没事，我们去见导员吧，别让他等太久。”
唐乐乐明显愣了一下，似乎已经把要去见辅导员这件事给忘了，经我提起，才重新想了起来。
办公室里，导员的桌边站了个长发白裙的女孩子，略微低着头，似乎很委屈的样子。我和唐乐乐以为她是导员带的别班的学生，就想着等她和导员谈完了，再开口说话。
不曾想，我们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她和导员谁都没有开口，办公室里的气氛安静得透着几分诡异。导员一直低头写着什么东西，神情专注，我和唐乐乐不好打扰，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等。
不知道过了多久，导员直起腰来休息，这才发现了我们的存在，顿时脸色一沉，不悦地说：“来了也不知道说一声么？我要是不抬头，你们就打算一直这么杵着？”
我解释道：“我们看学姐在等着，就也不敢说话打扰您。”
辅导员愣了一下，随即四下张望，沉着脸说：“这除了我，不就你么俩了么，哪还有别人？装神弄鬼的，吓唬谁呢！”
“我没……”我试图辩解，想说学姐明明就在他办公桌前站着，怎么能那么无视人家呢。唐乐乐飞快地扯了我一下，态度良好地解释道：“导员，灵犀近视，刚才可能眼花看错了。”
“近视就赶紧配眼镜去，这样不影响学习么？”导员还是很不高兴，但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生气了，估计是接受了唐乐乐的解释，不再认为我是故意恶作剧吓唬人。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导员和唐乐乐全都看不见那个所谓的学姐。难道说……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学姐，而是女鬼？！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做出防卫的姿态，生怕又被抢了肉身。
女鬼也在看着我，血红色的眸子里带着深深的困惑。几秒钟之后，她忽然如烟雾一般消散，仿佛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似的。
我被这番插曲搅得心神不宁，后面的谈话基本上都是唐乐乐和导员在进行，我则是傻愣愣地站着，甚至都没听进去他们到底说了什么。满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那就是……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大白天也能撞鬼？而且还是两次？！
不记得从哪里听到过的说法，貌似是人在生大病或者重伤将死的时候，气焰是非常低的，就会容易沾染不干净的东西，严重的甚至能直接看见鬼魂。难道我真的已经病得快死了么，否则好端端的怎么会见鬼？
辅导员似乎说话太多而嗓子疼了，连连咳嗽，几次端起水杯喝水，但还是一副很难受的表情。他挥了挥手，冲着我和唐乐乐说：“行了，情况我都了解了，你们回去吧。”
“好，导员再见。”唐乐乐拉着我往外走，我忽然觉得眉心发痒，抬手抓了几下，顿时感觉好多了。
这时，导员忽然又叫住我，意味深长地说：“对了，沐灵犀，你的个人感情我不过问，但希望你能记住自己现在还是个学生，不要违反学校的规定，也别做出有损学校声誉的行为。”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满脸惊恐。他刚才说的话，我根本没听进去，只看见了那个长发白裙的女鬼，竟然站在导员的身后，双手死死地掐着他的脖子！女鬼的眼中流出两行血泪，无声地落在导员的肩头，让我骇然地连连退步。
导员咳嗽不止，根本没注意到我的表情，慌忙地抓起水杯灌水。随着仰头的动作，我注意到他的脖子上清晰地印着好几条黑色的手指印，显然是那个女鬼掐出来的。
唐乐乐见我发愣，赶紧替我回答：“导员你放心吧，灵犀有分寸的，那个……我们先走了啊！”说完，飞快地拉着我跑掉，一直冲到行政楼外，才停下来喘气。
外面的阳光很充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让我心中的恐惧缓解了许多。但我仍然心有余悸，不断地回头张望，确认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从行政楼里出来，这才慢慢地把心放回肚子里。
“你也觉得楼里不对劲，是么？”唐乐乐开口问。
我怔了一下，反问道：“你也看见了？”
“没有，就是觉得在办公室里越站越冷，可我已经看了，空调明明就没开……”唐乐乐说着说着，才忽然意识到不对劲，捂着嘴问：“你看见了？！”
我点点头，压低声音说：“那屋里有个女鬼，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头发特别长……我们刚进去的时候，她就在办公桌边上站着，后来不知道怎么消失了，出来之前，我发现她在背后掐着导员的脖子。”
“怪不得导员后来一直咳嗽。”唐乐乐打了个哆嗦，回头瞄了一眼行政楼，心有余悸地说：“这楼里太邪性了，以后咱们还是少来。”
“嗯。”我应了一声，没说之前上课的时候也见到了怪事，怕吓到她。
唐乐乐看了看时间，说：“已经快下课了，我看咱们不用回去看欧阳鸿鸣那张丑脸了，直接去下一堂课的教室里等着吧。”
“下节什么课啊？”我早上出门太着急，包里只装了美术史的课本。
“色彩构成。”唐乐乐说完又叹了口气，抱怨道：“今天一整天都是专业课，真是的……这是要把人累死的节奏啊！”
我说：“我没带书，你陪我先回宿舍拿一下吧。”
“拿什么拿，一来一回多折腾，我把书借你看不就行了。放心，赵老师从来不管这种小事。”唐乐乐解释完了又说：“你太长时间没来上课了，估计不了解老师的脾气，其实除了欧阳鸿鸣以外，别的老师都还算好说话，具体的嘛……”她一路走一路说，我安静地听着，慢慢地也就不再害怕了。
但是这份安心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下节课的上课地点是在三号教学楼，才走到楼门口，我就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很想立刻转身逃跑。
唐乐乐见我表情不对劲，小声问：“你该不会又看到什么东西了吧？”
我摇了摇头。却没有告诉她，虽然什么都没看见，但是这份惊恐，却比之前强烈百倍。
奇怪的是，虽然我的记忆里没有任何与此有关的恐怖事件，但心里就是觉得害怕，甚至觉得这幢楼很像一个巨大怪兽的嘴巴，一旦走进去，就再也没办法完好地走出来了。
正巧，下课铃声响起，无数学生们如潮水般从里面涌出来，有的夹着课本，神色匆匆地往别的教学楼走，有些则懒散地打着哈欠，还有的则满脸兴奋地商量等下去哪里逛街。
他们神色各异，唯独没有惊恐的表情。我怔怔地看着他们，忍不住有些怀疑，自己所谓的直觉。
很快，人群散去，楼里重新恢复了安静，但是要不了多久，又会有另外一批人进来上课，让它重新恢复热闹。我压下心头的不安，冲着唐乐乐笑了笑，说：“走吧，咱们先进去占个靠窗户的座。”
“嗯！”
我捏紧拳头上楼，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总不能因为所谓的直觉，就连课都不上了。我已经挂定了一门课，不能再挂别的了，否则等待我的就不再是补考，而是留级了。
我或许可以不在乎补考费那点小钱，但是多念一年的学费，却是我根本负担不起的。
趁着还没上课，我又跟唐乐乐聊关于兼职的事情，试图以此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缓解恐惧情绪。事实证明，这个办法还是非常有效的，我安安稳稳地上完了这堂大课，什么状况都没出。
唯一的意外，是下课往外走的时候，我差点儿撞上了一个逆着人流的男生，不由得连连道歉。
还不等那个男生有什么反应，唐乐乐就硬扯着我走了，离开好远之后，才压低声音说：“你刚才怎么了，干嘛对着空气道歉？”
我瞬间僵住，寒气从脚底板往上冒，直冲天灵盖。
这是我今天之内，第三次撞鬼了。
看着我惨白的脸色，唐乐乐担心地说：“我觉得咱们今晚还是别去电台了，晚上出去，太容易遇见不干净的东西了……明天上午正好没课，我陪你去庙里求个护身符吧。”
“好啊……”接连遇鬼，我自己心里也发虚，觉得很有必要去庙里好好拜一拜，说不定真的能有用呢……
唐乐乐又说：“先别想了，去吃饭吧。下午还有两堂专业课呢，不吃饱了可撑不住。”
“嗯。”我怔怔地点头，任由她拉着我往食堂的方向走。
身后，忽然传来林渊的声音……
“灵犀，你昨天怎么没打给我？”
我愣住，这才想起来，昨晚临分别的时候，答应过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