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你在害怕什么？”宝宝的声音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带着明显刚刚睡醒的鼻音。
我悄悄地松了口气，似乎没有那么害怕了，在心里说：“没什么，只是刚做了个噩梦而已。”屋里应该没有奇怪的东西才对，不然宝宝就不会问我，而是直接出手了。
宝宝幻化成虚灵飞出来，悬在空中像个小大人儿似的冲着我说：“娘亲你别怕，有我在这里保护你呢！什么妖魔鬼怪都伤害不了你！”
我不禁失笑：“反了吧？这话应该是我哄你睡觉的时候说的。”现在这种场景，我怎么觉得自己更像是被哄的小宝宝呢？
宝宝嘻嘻笑着把我按回被窝里，嫩生生地说：“娘亲你安心睡吧，我给你守着，保证你不会再做噩梦了！唔……要是还梦到的话，你就在心里想，有全天下最厉害的鬼子宝宝保护着你呢！这样你就能醒过来啦！”
“好。”我把他搂进怀里一顿乱亲，感受着他冰凉柔软的皮肤，心里终于彻底安稳下来，伸手关灯，就这样搂着他睡。
果然一夜好梦，连日来的疲倦一扫而空，连白天上班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干劲满满，灵感爆棚。
然而，这种好状态仅仅只持续了一个上午而已。
临近午休，我有点拿不定主意，该不该邀请陈茹一起出去吃午饭。她在工作场合从来都不会跟谁特别亲近，跟手底下的小兵更是保持着距离，至少在我的印象里，她从来没跟哪个下级单独出去吃过饭。我过去邀请她，恐怕不太好。可是如果连问都不问，会不会显得我挺那个啥的……
纠结中没注意到有人进来，直到有人冷冰冰地问：“沐小妖是哪位？”
气氛瞬间凝固，直到我察觉到所有人都在看着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是我的笔名……陈姐昨天才帮我取的。她说其他人都是用笔名发文章的，劝我也不要用真名，我没主意，她就随便帮我取了一个。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慢慢抬眼，见到大办公室门口站了好几个人，全都穿着警服，面容冷肃，不言不语地瞪视着我。显然，他们已经从大家的眼神中知道“沐小妖”是谁了，但还是想等我主动承认。我吞了一下唾沫，站起身，很没底气地说：“那个……那个是我的笔名，我本名叫沐灵犀。你们……你们确定要找的是我吗？”
虽然台里不太可能会有另外一个叫“沐小妖”的人，但我还是刻意地强调了自己的真名，并且暗暗地希望是他们搞错了，需要找的人并不是我。作为一个奉公守法的好市民，我这辈子就只跟警察打过一次交道，就是被沐曼妮冤枉盗窃的那次，接触之后就被带进看守所里了。那次的经历我不想再回忆，同时也真心不愿意再跟警察有什么接触。
可惜，带头的那个警察只用一句话，就把我的心打进了谷底。
“《镜屋》是你写的吧？”
我几乎无法呼吸，但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是……是我写的。”
难道是他们觉得我抹黑了警察的形象？还是我用真实的照片配上一个虚构的故事，这种做法触怒了房主？八成是了，我那么写，房主要是知道了不生气才怪，如果大家都认为他的房子里出过那么大的案子，别说三百块一个月了，三十块钱一个月都未必有人敢住进去。
我简直悔得想哭，昨天怎么就没多想想呢，稀里糊涂就发了出去。虽然文章不是我自己写的，但署了我的笔名，我肯定得担责任。再说陈姐对我那么好，我要是把责任往她身上推，未免太没良心了……
还是赶紧承认错误，争取宽大处理吧！
我忙不迭地说：“那个，警察叔叔……啊不对，警察大哥，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乱写了！我，我现在就把那篇文章删了行么？要不再写一封道歉******，说明一切都是我瞎编的，没有那回事儿，绝对消除影响行么？我真的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我可怜巴巴地认错，几个警察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仍然是领头的那个人说：“跟我们走一趟，有什么话到局子里再说。”
“大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我都快哭出来了。
陈茹这个时候终于站了出来，好声好气地询问到底为什么要把我带回去，究竟错在哪里。警察们始终冷着脸，不管她怎么问，永远只用“了解了解情况”这个理由作为搪塞，什么有用的话都套不出来。
很快，台里的领导就得到了消息，亲自赶来把几个警察全都请到了他的办公室里。我也被要求跟着去，陈茹本来想陪我的，但是警察们不许，她也没辙。我脑子乱极了，有种摊上大事儿了的感觉，连台领导跟警察们到底说了些什么都没听仔细。
最后我还是被带走了，忐忑不安地坐上警车，到了警局又被领进一个封闭的小房间，这一切都让我不断地回想起曾经在看守所里的可怕经历。我甚至开始胡思乱想，会不会是沐曼妮知道了我还活着，所以故意找茬折腾我。
“说吧，你是怎么知道林语家园13幢102室里出过事的？”领我进来的那个警察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冷冷地说：“现在主动坦白，还有机会从轻处理，要是等我把证据一条条摆在你面前，可就没那个机会了。”
“坦、坦白什么啊？”我彻底懵了，心里有种荒唐的感觉，好像自己正在被当成犯人审问。
我没杀人没防火的，不就是写了篇小说么，往大了说也就是个造谣吧？不至于要弄成这种架势吧？
但我没敢把这些话问出来，还是乖乖地交代自己是怎么跟陈茹偶遇，然后得到这份工作机会的，然后为了表现，故意把小说情节设置得非常可怕，希望能吸引眼球。后半段当然是掺了水的，但我没办法啊，实话实说太不厚道，而且警察也未必会相信。
负责审我的那个警察本来还挺高兴，觉得我主动交代前因后果挺配合的，详细地做笔录，可是听着听着就觉出来不对味儿了，把笔一摔，冷冷地说：“少扯那些乱七八糟的！说重点！你到底是怎么知道那些镜子夹层里藏着人眼珠子的？”
我腾地一下站起来，震惊地反问：“你说什么？真有眼珠子？！”
靠！不是这么巧吧！
“坐下！”警察用力一拍桌子，吓得我打了个哆嗦，赶紧乖乖坐下，苦笑着解释：“警察大哥，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可能只是个巧合吧。你看我这样儿像是能杀人的么？你真的弄错了……”
“巧合？”警察冷笑：“你觉得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么？”
“呃……可能，有吧。”这话说出来我自己都不相信。把眼珠子挖出来夹在镜子后面这种事，一般人绝对想不出来的吧？也难怪警察怀疑我。
我深呼吸，飞快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告诉自己涉及命案，就不能再讲什么义气了。陈茹对我是好，但还没到能让我愿意拿自己和宝宝两条命去换的程度。我必须得把她供出来了。
“警察大哥，其实我刚才撒了个谎，那个小说根本就不是我写的。”我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满脸诚恳地说：“那篇稿子本来应该是我写的，但是我昨天太困了，坐在电脑前就睡着了。我估计可能是陈姐怕我被开除，就悄悄地替我写好了，让我以自己的名义发出去。她觉得她是好心帮我才这么做的，所以一开始就想着别把这事儿说出来，免得传到领导耳朵里，连累她丢饭碗……”
警察将信将疑，反复盘问了我好多次，我给出的答案全都是这样的。因为我这回说的是实话，倒也不怕什么刑侦技巧，到最后他终于相信了我的说法，把我丢在审讯室里自己出去了。
我猜，他可能是向上级领导汇报去了。陈茹应该很快就会跟我一样，被逮捕审问的吧？我叹了口气，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我不敢去猜想，她为什么能写得出那么变态的细节，也不敢想如果她也是被冤枉的，又该有多恨我。
不管她有没有犯罪，我跟她之间的交情都到头了。那种大姐姐似的体贴照顾，我再也体会不到了。
我慢慢地捂住脸，指缝间慢慢渗出温热的液体。
审讯室里没有任何时钟之类的东西，我的手机也在进来之前被没收了，完全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很久很久之后，有人冷着脸送了个盒饭进来，我问对方陈姐是不是也被抓来了，但是对方不理我，直接走了。
第二顿饭，还是这样。
第三顿，第四顿……都是这样。送饭的人一句话都不肯跟我说，而除了送饭的小警察，我看不到任何人。我快憋疯了。
终于，在我吃完第十二顿饭以后，有人进来，把我的钱包、手机等小物件放在桌上，面无表情地说：“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这是个误会，你可以走了。”
我木头似的愣了几秒，忽然失声痛哭。年轻的警察不耐烦地敲桌子，试图打断我，我也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擦干眼泪问：“陈茹呢？她怎么样了？”
年轻警察抿了抿嘴，直接转身往外走，不肯回答。我拿着东西追出去，又问了好几遍，只换了一句冷冰冰的：“无可奉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