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在现在这个时候,席深并不太想听到这个声音。
尖利刺耳,烦躁人心。
所以他深深拧了眉,并没有打算理她,抬了步就要继续往前走去,哪知这人死死握着他的衣角不放,看他神情冷漠,甚至更是用力几分,那眼珠瞪着他像是要跳出来一般。
“你就这样原谅他了?”岳宜重复问了一遍,贝齿咬着的下唇红润鲜艳,方才在包厢外的偷听,她几乎都不敢相信,她一直引以为把柄的这个陈年旧事,居然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了。
她这么一来,席深再笨也知道她偷听了,当下也不客气地拍开她的手,冷笑三分:“你偷听?”
岳宜:“是又怎么样?我偷听不对,你这么做就对了吗?”
简直快要被她那无脑的理论给笑死,席深也懒得理她,抛下一句“我的事不用你管”,再次要走。
岳宜见状,干脆拦在他的身前,双臂张开就是不肯退让,这愤怒的表情惹来过路人的驻足围观。
她凶狠望过去:“看什么看?都没事做吗?”
路人被她吓了一跳,赶忙躲远了些。
“走开!”被拦着实在没有太好的心情,席深沉脸。
岳宜分毫不动。
“你为什么就这样原谅他了?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你不想和曲莘烟在一起了?”
连珠带炮的问题终于让席深彻底变了脸色,他不耐:“我们什么时候说好,嗯?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我想不想和她在一起与你有关?岳宜,我告诉你我现在心情很不好,所以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那时候还没有和应息迟闹分开的时候,席深就不太喜欢岳宜这个女人,一副跟前跟后的模样,看着着实令人讨厌。更何况这女人心眼又重,他有时候都会想应息迟是不是傻,才会留她在队里那么多年。
岳宜心窝被狠狠捅了一刀,她自以为的联盟原来根本就不是和她一条战线,自始至终就只有她一个人,这孤独感让她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你以为就你心情不好?”她冷眼,“告诉你,我也心情不好,因为看着他们俩在一起,我感觉到非常刺眼!”
因为不是自己站在他身边,所以连带着看抢走他的女人都是永无止境的恶心。
“我很明白地承认,我看曲莘烟不顺眼,这至少证明,我敢去争取,不像你,就会在背后默默看着,羡慕却什么都做不了!”
席深睁大眼。
岳宜哼了声,伸累了的手臂垂下来,放入口袋。
“我就是喜欢应息迟,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很早我就喜欢他了,我都在他身边那么多年,不想再继续默默下去。既然当初我能为他一次次放弃去市里大医院里做医生的机会,留在他这里,我就不会放弃。”
话音刚落,岳宜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的心意一直都没变,你呢?”
空气似乎都沉默了,席深并没有看着岳宜,视线只是堪堪放在她背后的一棵树上,胸腔里心脏的跳动那样明显,一下一下清楚明白地告诉着他,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于是眸光落在她身上,于是抿唇,于是说道:“从前至今,你的事都和我无关,别说的一副我们很熟的样子,我和你不熟,岳宜,你想做什么,或者想怎么做,都和我没关系,也别找我,看你很烦。”
说完他绕过她就离开。
这些话不管是对谁,大概都是十分伤人,即便是岳宜也不例外,她满脑子都回想着那句看你很烦,雪白的牙齿渐渐咬紧。
在此停顿半晌她才前往俱乐部,怎知到了后却得知两人已经离开,她走出队友们的视线,狠狠地跺了跺脚。
事实上这两天都没什么事,于是曲莘烟在俱乐部陪他结束课程,就回了家。今天两人是自己开了车来的,她坐在副驾玩着身前的安全带,当红灯停下时,她的目光从放在档杆上的他的手,渐渐移到了他的脸上。
“你在想什么?”
入目就有心事重重的感觉,她凑过去,头枕在他肩上。
应息迟撇头看了她一眼,身形动了动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
“我在想那件事,”他叹气,“还是没什么头绪,但是唯一可以知道的是,这件事在当时的两家人之间影响很大。”
据他这些天的调查结果来看,这件事是直接导致曲莘烟父母离婚的,在当时来看,的确影响不小,但因为没什么可以追踪的,一直都没找到太有力的线索。
听言,她闭了闭眼。
“我想应该是很大的事吧,不然爸不会一看见,就掉头走的。”至少……也会坐下来不是?
应息迟也是这么想的,在红灯变为绿灯的前几秒,他拍了拍她的肩。
“总会知道的。”
这空当,正好变成绿色,曲莘烟抬起头来,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点头。
这些都不会是阻拦,事情究竟如何,他们总会知道的。
最近没有比赛,应息迟就接下了一场商演,离家还有几分钟就到,他大概说了一下,然而问她来不来看。
曲莘烟想了想那个时间,好像要上课,于是摇了头:“来不了。”
他嗯声。
“以后还会有机会的,”虽然也觉得可惜,“而且最近我有一场表演,要认真准备一下。”
那是S市举办的一场芭蕾舞表演,基本每年都会邀请她们,以往是安排小孩子去,今年实在推脱不了,就只能空出时间练习,自己上阵了。
应息迟闻言,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好。”
两人也算是幸运,刚从停车场出来,就感觉到天空开始往下滴水,意识到马上就要下雨,脚下的步伐都不自觉加快了许多。
到了家,做了晚饭,吃完本来是想去附近公园散散步消化一下,不料这会儿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整个S市笼罩在雾雨蒙蒙之下,倒是别有一番景致。
站在客厅打开窗,那下雨时湿润泥土的香气立刻顺着飘了进来,她深深呼吸一口,刚想探出身,腰上就缠上了一双有力又修长的手臂,在腹部交叉。
“不冷?”察觉到有雨透过窗子下进来,应息迟瞟了眼她并不算太厚的家居服,探手想去将窗户关小一些。
“别关!”她连忙按住他制止,闭着眼深呼吸,“好久没有这么放松了,这点雨不会淋到我的。”
他蹙了蹙眉,却没有拂了她的意思,只悄无声息地拥着她后退了一步。
因为楼层还算高,从这里望下去,能看见诸多风景,眼下就看见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小孩子从远处冲过来,手里的外套不忘给小孩子遮着点,一边快一边快乐地笑着。
他看着看着,忽然就有些眼红,放在她腹部中禁不住扣得更紧了些。
“莘烟……”他忽然开口。
“嗯?”
低了头去靠近她,下巴枕在她发顶微微摩挲。
“我们也要个孩子吧!”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自己,曲妈妈环抱着双膝坐在床上,一双眸子望着远处放空。
自从那日回来之后,她常常会做出这样的姿势,一个人静静地想事情。
这么多日,她消瘦了些,也想明白了很多。
她不会因为对方恰好是他们,而去强迫曲莘烟做什么,相反,她需要的是坦然面对。
逃避了这么多年了,也该够了。
既然碰见了,那就……面对吧!
想到此,她拿过手机给曲爸爸打了电话,约好见面地点之后,立刻就穿衣离开。
曲妈妈到达茶楼时,曲爸爸已经到了,也不知在那里等了多久,总之看见自己时,微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曲妈妈过去坐下,也不含蓄,直奔主题。
就当年的事,两人都有责任,无论怎么样,都不应该再继续逃避。
“当年本来就是我们的错,是时候负起责任了。”
曲爸爸:“我知道,这件事当初是我们一同犯下的,如今也该一起承担。”他顿了顿,看看她的神色,轻声试探:“对我之前说过的,你有什么想法吗?”
曲妈妈一愣。他说的,大概是复婚吧!
“我现在还没有这个心思,”到底是没有直接拒绝,“等这件事过去再说吧!”
一句话还是给他留了念想,曲爸爸喜上眉梢,连说了几个好字。
在茶楼坐了不久,两人就打算离开,凑巧的是,一出来,就碰见应天南牵着应欣婷在逛街,那副天真无邪的模样着实刺了两人的眼。
曲妈妈怔了会儿,主动上前想搭话,不料被应天南发现,成应欣婷还没看见时,拉着她就走开。
曲妈妈失落,曲爸爸立刻走过来安慰,一双眼睛望着两人背影叹息。
应天南是被应欣婷吵着要出来玩的,在家里闷了太多天,实在是忍不住了,这会儿她又吵着要吃街对面那家店的棉花糖,应天南看车多,也就没让她跟着,仔细叮嘱了后朝对面而去。
怎知刚转头要回来,就见一辆电瓶车朝着她横冲直撞而去,他瞬间瞪大了双眼,等不及他迈步冲过去,已经有一道身影从一边蹿出,抱着应欣婷往边上躲开。
应天南吓坏,心跳快的根本慢不下来,等过了马路,才发现救人的竟是自己方才不想理睬的曲妈妈,因为救了应欣婷摔了一跤,脚上滑了长长一道,裤腿上全都是血。
应欣婷害怕,硬是拉着应天南要陪去看,在曲妈妈包扎好之后,她才放下心来,又没心没肺地玩起他的衣扣。
在带走她之前,应天南默着,喉口干涩到发痒,虽然很不想说,但还是从唇间挤出了这两个字。
“谢谢!”
两人离开。
曲妈妈慢慢往外走,手臂被曲爸爸扶着,她现在还没太回过神来。
出事的那一刹那,扑过去救应欣婷,是她下意识的想法。
“下次别这样!”曲爸爸只是庆幸只是电瓶车而不是汽车卡车,否则他现在说不定见到的就是她的……他不敢再往下想,握住她手臂的手指惶恐攥紧,“别吓我。”
这一声之后便不再有回应。
只是若仔细看,能看见低垂着头的曲妈妈嘴角,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