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母亲,哥哥,嫂嫂还有姐姐都从遥远的内蒙古赶到了武汉,可他们的表现令我大失所望。我原本会以为他们中至少有一位会为我的死而大恸,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他们好像是在参加一个不相干的人的死亡仪式。公安局的人冲着我的亲人们问:“你们谁来签字?”时,他们都站在那,呆若木鸡。
芮儿来了,芮儿走近了我,看着经过稍许整理后,看上去不再那么不堪入目的我的尸体说:“她不会以这种方式死掉。”芮儿伸手去摸我,从上到下。我一直喜欢被芮儿这样抚摸,我们只要在一起,每到夜里睡在一张床上睡着前,她就会这样反复在我身上摸索,好像是在探索什么。但现在我感觉不到她那双柔若无骨的手的温度,那是我的尸体,没有了感觉。我的灵魂变成了鬼,正在一旁观看者人们折腾它。它没了东子常说的那种温润,那种绸缎样的滑腻。除了芮儿,我的亲人们没有一个人敢走近我,更别说敢芮儿这样抚摸我。芮儿一寸一寸摸遍我的每一处。我看见她已是泪流满面,她喃喃自语:“是她,是欣儿。就是欣儿。”
最后我的父亲在在公安局认尸报告单上,签上了名字,他很认真,和他每一次需要签字的时候一样认真。在我记忆里,很少看到父亲签字画押,偶尔看到一次,他的表情都是这样认真,神色凝重,显得无比虔诚。我永远也不理解,签字有什么神圣的内涵?
不过当你为自己的女儿,在这一的东西上签下这样的字时,或许本就该显得虔诚。我看到父亲眼里的迷茫和深深的痛苦,我无法否认父亲对我的爱,他是一个不善表达的人,一个懦弱,早早就没磨去了生命的锐气的男人。
在我的印象中,他大多数时间是在沉默中度过的;就和现在目睹亲生女儿的尸体时一样,而他的手,他的嘴角,以至于他的全身都在颤抖;他压抑着这种难以忍受的颤抖。
我的父亲,一位一生都在目睹自己的不幸的男人,斑白的一幅头颅低垂着。还有我母亲,我母亲站在父亲的身后,她一直在悄声地哭泣,从见到我的那一刻起就在。这个曾经美丽的女人,养育了我,又看着我变成一具毫无知觉的尸体。这无法说不残酷,我以为我能理解她的感受,其实这不对!你没做过母亲,你就根本无法理解一位母亲的感受。
对不起,我可怜的父母,我也没有办法。你们既然无数次原谅过我的任性和胡为,那就最后再原谅一次你们的女儿好了。
在整个过程中,我一直没有看到东子这个我为之不惜用生命来换取他的爱,来威胁和逼迫的男人。东子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