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梦莹默默地跟在赵启明的身后,赵启明也默默地向前走。他不回头,但是他知道,苏梦莹就跟在他的身后。
此时此刻,其实他很想轻轻地抚上苏梦莹的脸颊,轻轻地温声细语地安慰她。毕竟是一个姑娘家。可是赵启明左想右想,始终没有那么做。他希望苏梦莹是一个柔软的人,可同样的,他不希望苏梦是一个软弱的人。
苏梦莹可以像女子一般柔软,但是苏梦莹绝对不能软弱,绝对不能逃避。这些事情她必须要面对,而自己,必须要做一个旁观者。只有这样,苏梦莹才能成长。就算自己当真要插手,也必定只是作为一个指引者。
苏梦莹是不知道赵启明在想什么的,她只是觉得有些委屈,边走边盯着脚尖,耷拉着脑袋。为什么发生了这种事,赵启明对她还不管不顾,不出声安慰呢?
苏梦莹只好安慰自己:因为赵启明现在还没有时间理会她,因为现在,大牛身受重伤,大牛才是他们现在主要需要救治的对象。而她苏梦莹呢?其实有手有脚的,并没有受到什么大的伤害。
而直到这时,一切尘埃落定,太子才仿佛如同睡梦中惊醒一般,急急匆匆的来到了。他一身长袍,不食人间烟火一样,站在了空地上。
“天哪,贤弟,这是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你看我,喝得醉醺醺的,根本就听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动静!
刚才迷迷糊糊的,听到打斗的声音,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这不,我就急急忙忙的就跑出来看了。”
他那一副着急的样子,看在赵启明的眼里,眉头都皱了起来。何必呢?这一切都是戏要做足的下场。但是说道理,就算这场戏不做,也就罢了。
难道是做给他看吗?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戏又有什么好演的呢?反正现在也没有别人,他们大可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样遮遮掩掩的,到底有什么好处呢?赵启明叹了一口气,并不打算理会太子。
太子见到自己的话头没有被接过去,面子上就有些挂不住了,于是又自己说了几句。
“贤弟呀,你这抱的可是谁呀?这士兵怎么身上都流血了?是不是刚才他受了伤啊?你别慌啊,快把他放下,这身上多脏啊。你把他放下,一个士兵死也就死了,实在是不行的话,我就去把大夫叫过来,”说着,太子就想让旁边的人去把大夫叫过来,赵启明眉头一皱。
“皇兄不必了,脏不脏,我心中自是有数的。”苏梦莹一听到这句话,原本阴郁的心情都豁然开朗了起来,忍不住的就想扑哧笑出声。可是她抬头偷眼看了看太子和赵启明的脸色,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也只得低头慢慢的忍住了。
而太子听了这话,更是被噎得仿佛吃了苦莲一样,答不出话来。他气的扭头就走,边走还边用力的踏着步子,发出噔噔噔的声音。
这个赵启明,明里暗里都非要与他斗个痛快才行吗?也不知道是哪根筋长错了,不老老实实地当王爷,到底是与他争些什么呢?
看来赵启明还是敢搞不清楚状况啊,他叫赵启明,自己叫赵华天。华天华天,中华的天下都将是他的!他是太子,是皇上的正妻之子,而赵启明呢,不知是哪个犄角旮旯里的皇妃,生出来的杂种!他有什么好显摆的?也值得这样的招摇过市吗?
赵启明身边的几名士兵,眼神里都恶狠狠的,他们瞪着太子离去的方向,不开口。刚才听了太子那样说,把大牛的命说的一文不值,扔在这里死就死了?怎么,他们士兵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就他太子的命才是最值钱的!
那几个士兵恨得牙根痒痒,双手握紧了拳头,却是敢怒不敢言。其实从这一刻起,他们也算是与赵启明出生入死过了,而对于太子的做法,他们也都不赞同,说起来,与赵启明也算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
虽然那黑衣人临死之前告诉赵启明,说大牛是他的敌人,可是赵启明不在乎。不管以前是不是他的敌人,现在,大牛救了他,就是他身边的人了,以后大牛的周全,他赵启明一定会护好的。
大牛,你以后就跟着我吧。赵启明看着那张惨白的脸,心里默默的,为他铺好了后路。如果你还能醒来……你还是醒来吧,可千万不要让我和苏梦莹失望。
安顿好了大牛,已经是后半夜了。本来好好的一场庆功宴,现在被搅和的兴趣索然,滋味全无。赵启明深深的伸了一个懒腰,身上许多细小的伤口,疼得他心烦意乱。还好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伤,所以在赵启明看来,也都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苏梦莹就不同了,始终是女孩子,看到赵启明身上有这么多细小的伤口,一再坚持着要给他消毒。赵启明也不拒绝,也就脱了上衣,任由苏梦莹摆弄。苏梦莹要是不摆弄,今天怕是不能安心睡觉了。
所以,一个静静的消毒,一个静静的看;一个包扎,一个不语。两个人就这样形成了一股和谐而又奇怪的氛围。
直到身上的每一个伤口、每一条细小的伤痕,都被苏梦莹紧紧地包扎起来后,她才松了一口气。收好了手上的东西,抬起手拍了拍裙摆,就站起来走。
赵启明见她要走,马上就阻拦了下来,可不能让她走。这女人的脑子里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要是就这样让她走了,她回去后,只会自己和自己生闷气,肯定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的。和这个女人相处得久了,其实什么都好,就是有些道理,认定了,她就不是轻易能讲通的。
赵启明知道,要让苏梦莹接受这个事实,一时半会儿还是不可能的。毕竟这种事情那么残酷,苏梦莹这种从小养在深闺大院里的人,哪见得过这种战争,这些场面呢?
那些人命就像不值钱的豆腐,随手一拍,随手一扔,好像,就再也不能起来了。昨天还鲜活着和你打招呼的人,今夜同床时,就再也见不到了。
苏梦莹被拉住时,有些懊恼,
怎么啦?他一跺脚,有的是赵启明忽然就咧嘴笑了一下,真是可爱,叫醒人,把睡梦拉到自己的身边,复又坐下,什么也没再起身,而是定定的看着他,怎么啦?说话,不说我就走了。
赵启明微微的笑了。
“苏梦莹,今晚吓到你了吧?”
她低头不说话,两只手指搅在一起,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手指,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其实仔细的凑近了看去,那双眼睛里面空空荡荡的,苏梦莹的心里很乱。
吓到她了吗?是吓到她了,可她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害怕呢?她怎么就那么的没有勇气呢?她到底,在逃避什么?到底,在做些什么?
明明想好了,和赵启明同乘一条船,同做一件事的。现在先打退堂鼓的,可不是她自己了吗?真是可气呀。看着赵启明陷入水深火热,她自己竟然什么忙都帮不上,还在旁边大吼大叫的,丢尽了颜面。
“苏梦莹?”见她久久不说话,赵启明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也许是紧张,也许是害怕,也可能真的是夜晚太寒冷,苏梦莹的两只手都冻冰冰的。
赵启明把它们握在手里紧了紧,然后抬起头,深情的看着苏梦莹:“刚才那情景你也看见了,跟在我身边,这种事情多少都会发生的。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吗?那日下午在树林里,不也同样的有人追杀于我吗?
苏梦莹,这就是我,和我在一起,就是要过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你还愿意吗?”
我还愿意吗?苏梦莹闭上了眼睛,当然愿意了,我怎么会不愿意呢?明明早就想好的答案,到了现在又在犹豫什么呢?是不是自己还不够喜欢赵启明?是不是自己还不了解赵启明了?
苏梦莹想,都不是。
既然不是,那么她,就没有理由再退缩了。
苏梦莹把手从赵启明的手中抽出来,明日,她将会是一个全新的苏梦莹。她还是没有说话,可是离去时的背影变得坚定了许多。
这一夜,苏梦莹长大了许多,她不再是在王府里那个使着小性子的女人了,她还是那个鬼灵精怪的她,但她又不是那个鬼灵精怪的她了。
赵启明想保护她,让她这辈子都无忧无虑的。可是赵启明知道,人总要长大的,他保护得了她一时,却保护不了她一世。如果苏梦莹能够早些长大,那么以后的日子里,也就能避免更多的危险。今日这件事情,赵启明想,他也许还要感谢太子吧!
临睡前,赵启明又看了看神边躺着的,安安静静的大牛,他的呼吸已经变的平缓,伤口也得到了及时的救治,明日,应该就能醒来了吧?看着大牛憨厚老实的模样,赵启明的眉头微微蹙起,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