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祥听到宋青莯的话，脸上顿显悲戚之色，鲍大嫂更是泪如雨下，低声嘟囔：“都是我的错，就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相公，你把我休了吧！”
鲍祥握住妻子的手，低语：“不是你的错，算命的说，是我没有子女缘。”
宋青莯重重咳嗽一声。
鲍祥赶忙转身，正色道：“回大人，草民一共有过三个孩子。大妞出生不足一个月便夭折了，二妞在八个月的时候病逝。自从有了大宝，我让他娘留在家里专心照顾他。少了她做活帮补，我只能离家去了八角镇，想多赚些银子。”
“相公，是我对不起你。”鲍大嫂呜呜咽咽。
“确实是闻者落泪。”宋青莯敷衍一句，瞥见俞毅悄然回到自己的位置，示意一切已经办妥，他话锋一转，大声命令：“传仵作上堂！”
赵维明看到低头走上前的仵作是提刑衙门的人，心中更恨宋青莯。仵作验尸不可能随随便便看一眼，这就说明，尸体抵达提刑衙门的时候，宋青莯已经决定接下案子，才会命自己的手下再次检验尸体。
他冷哼一声，暗道：京兆府的仵作就连孩子的死因都查不出来，他就不信，宋青莯的手下面对全身没有半点伤痕的尸体，能看出什么名堂！
仵作走上前，对着宋青莯行礼，躬身说：“大人，受害人是被活活掐死的。”
“不可能！”赵维明与鲍大嫂异口同声。
宋青莯转头对赵维明说：“赵大人，既然提刑衙门已经接手这个案子，此案就与京兆府无关。”
“你的仵作……”
宋青莯高声截断赵维明：“赵大人，你若是觉得这案子我审得不对，明日恰值大朝，你大可以找皇上好好说一说。”
赵维明撇过脸去，朗声威胁：“老夫虽不才，绝不会任由冤案发生！”
宋青莯微微一笑，并不理会他，对着鲍大嫂说：“鲍氏，你如何知道，你的儿子不是被掐死的？”
“我……”鲍大嫂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哽咽低语：“他是我的儿子，我自然知道。”
“莫不是你看到了什么……或者……”
“我听人说，被活活掐死的人，脖颈上都有瘀痕。”鲍氏继续抽抽搭搭哭泣。
宋青莯追问：“这么说来，你看到儿子的尸体，特意检查了他的脖颈？”
“大人，我不知道。”鲍大嫂伏在地上痛哭，“我的儿子死了，那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求大人一定要抓住真凶，替我的儿子偿命！”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是自然。”话音刚落，宋青莯自己都愣住了，续而失笑。他怎么会脱口而出飞染的口头禅？
宋青莯暗嘲自己，又对鲍氏说：“仵作只是说，你的儿子是被掐死的，又没说掐的是脖子，你如何知道，掐的不是口鼻呢？”
鲍氏没有回答，只是一味哭泣，嘴里不断自责，反反复复要求鲍祥休了她。
赵维明见状，隐约觉得不对劲，可若说凶手是鲍氏，他是断然不信的。她是受害人的亲娘，她与丈夫就这么一个儿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世上绝没有亲娘杀死独子的事儿。
宋青莯看一眼鲍祥，扬声吩咐把发现尸体的更夫带上堂问话。
更夫战战兢兢跨入公堂，尚不及开口，一个捕快疾步跑来，气喘吁吁地回禀：“大人，找到目击者了，他说，看到一个女人半夜抱着什么东西……”
“不可能的！”赵维明猛地站起身。
早前，当他发现鲍氏正是拦截魏铭马车的妇人，他立即命京兆府的捕快全体出动，四处查问是否有目击者看到凶手。他的手下找了几个时辰都没有收获，宋青莯怎么可能那么好运气！
他转头看向宋青莯，却见他胸有成竹地命手下把目击者带上公堂问话。
难道他的运气真那么好？
赵维明惊疑不定。他亲自带人前来提刑衙门，一来是为了看一眼飞染，二来也是要看看，没有目击者，没有疑犯，光凭一具伤痕都没有的尸体，宋青莯要怎么找出凶手。眼下这情况……他失神地跌坐回椅子上。
目击者被带上公堂，鲍祥一眼就认出了他。他不顾一切飞扑而上，揪着他的衣领追问：“王二强，你看到凶手了？是谁杀死我儿子，你告诉我，是谁杀了我的儿子！”
“把他拉开！”宋青莯看到鲍祥脖颈间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王二强看一眼啼哭不止的鲍氏，走上前向宋青莯行礼，流利地陈述：“大人，草民不知道是什么时辰，模模糊糊听到更鼓声，就想起床撒尿。后来又憋了一会儿，实在不得已才起床，透过矮墙看到街上有一个妇人，不知道背了什么东西，急匆匆往集市方向走。草民因为尿急，看得并不真切，所以京兆府派人问话的时候，草民没有细说。”
鲍祥在捕快手中奋力挣扎，声嘶力竭地叫嚷：“你看到的人是谁？都是街坊，你不可能认不出来的……”
“住嘴！”宋青莯呵斥一声，又问王二强：“你仔细想想，有没有看到她穿什么衣裳，或者走路有什么特征？”
“这个……”王二强侧头思量，不甚确定地说：“她好像穿一件碎花褂子，蓝底白花，下面是藏青色的裙子……”
赵维明刚想说，大半夜的，他隔着围墙怎么可能看到女人身上的衣服是什么花色，就见鲍大嫂连连摇头，哭着控诉王二强胡说八道。
宋青莯重重一拍惊堂木，冷声说：“他有没有胡说，本官自会分辨，轮不到你开口。”
鲍氏被那一声惊堂木吓得嘴唇发白。她看看宋青莯，又瞧瞧赵维明，最后把目光落在鲍祥身上。
鲍祥早已止了挣扎，呆愣愣盯着王二强。宋青莯挥手命捕快放开他，他依旧一动不动站着。
鲍氏见状，跪着挪向丈夫，扯着他的衣袖说：“我是有蓝底白花的碎花褂子，藏青色的马面裙，但昨晚乌云密布，王二强怎么可能看得那么清楚！”
听到这话，赵维明一脸不可置信。鲍氏说出这话，基本等于不打自招，可她为什么要杀害亲生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