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启新几乎无法消化宋青莯的话，只恨自己没有在城门口看清楚飞染。他哑声说：“你刚才所述一桩桩，一件件，都不容易做到。”
“的确。”宋青莯点头，“陆大人可以信我，也可以不信我。我刚才就说了，当年的女婴可以一辈子什么都不知道。她的未婚夫只求意图谋害她的人偿命。”今日他特意安排自己与陆启新的会面，一来是怕若是一切顺利，林瑾明会在认回飞染后拖延婚期，二来是刺激陆萱，三来是怕陆家会保陆萱的性命。
不是他心狠手辣，非要陆萱人头落地不可，而是她这样的人，一旦有机会，就会不择手段。他看得出，林瑾明得知是陆萱害死陆敏，一定不会心软。陆萱看到林瑾明的决绝，会把一切归咎于飞染。只要她活着，必定后患无穷，所以他不能让陆家保她。
陆启新沉默许久，低声说：“你只是通知我，她非死不可？”
宋青莯缓和了语气，说道：“陆大人，我七岁便认识飞染，那时她还不会说话。十岁的时候我就知道，除了父亲母亲，她是我最重要的人。任何人想要害她，哪怕只是惹她不高兴，我都不会轻易原谅那个人。不管你信不信，在我决定迎娶飞染的时候，只当她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她对我而言永远只是飞染，姓什么，有没有姓氏都不重要。”
“我知道了。”陆启新的声音低沉压抑。他顿了顿，下了逐客令：“我有些累了……”
“陆大人，我与飞染成亲的喜帖已经派发。我们成亲后，我会带她去各地点查刑狱，第一站便是琼州。”
一听这话，陆启新立马想到了自己的发妻，若是能让她见到敏敏的孩子……
宋青莯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拱手告退。林瑾明是他的岳父没错，可陆启新是林瑾明的岳父。不管林家认不认飞染，他们的婚礼都会如期举行，他们也能按期离京。他很快就可以带着飞染策马驰骋，走遍青山绿水，顺带审审案件。
第二天深夜，随着一声女人的惨叫，整个花街热闹了起来。一个时辰后，山槐悄然回到国公府。
宋青莯披上外衣，匆匆招他入内，急道：“她动手了？”
“是。”山槐点头，“受伤的是花街的红牌姑娘，她刚送了熟客离开，在巷子口被人割破了裙子。动手的人武功不弱，正如大人所料，除了季世兴留下那些人，她果然收买了会武功的手下。俞捕头已经去跟踪那人了。”
“嗯。”宋青莯点点头，吩咐道：“一切按计划行事。”
山槐行礼退了出去，宋青莯一个人呆坐桌前。
他按捺了几个月才开始行动，是为了查清楚陆萱和季世杰安排、陆萱的经济来源，以及她收买的手下，他们的联络方式，力求把所有人一网打尽。像木枝一家这样的人，要查清楚他们和陆萱的关系，并不容易，更何况季世兴手上还有一部分江湖人士。
事实上，京城根本没有发生任何案件，在今天之前，除了木枝，没有任何受害人，两个自杀的受害人也是假的。
确切地说，木枝和今日的受害人，都是因为他想逼迫陆萱对飞染动手，这才累她们受伤。木枝的母亲虽是陆萱的眼线，但她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木枝本人更是什么都不知道。而今晚的受害人纯粹是无辜的。
从第一第二名“受害人”当街被割破裙子，他就连自己的母亲和飞染都在利用。而后他更是用尽一切机会“告诉”陆萱，林瑾明与飞染血浓于水，有飞染一日，她不仅需要担心林瑾明，就连陆家她也不得不提防他们发现真相。
终于，他逼得陆萱动了杀机，续而布局谋杀飞染。
他并没做错，陆萱本来就是杀人凶手。就算这次他没有逼她，飞染永远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她总有一天会找机会把这根刺连根拔除。
他不过是为了占据主动，为什么他会觉得那么难受呢？
宋青莯装戴整齐，往提刑司而去。为了不惊国公府的人，他没有骑马，踏雪徒步而行。
大概是有一就有二，熟门熟路了，他在门子诧异的目光中步入提刑司大门，径直走到飞染暂居的小院外，提气轻轻一跃，跳过了围墙。
“汪，汪，汪。”
大黑高亢的叫声令宋青莯呆立原地。他一心见到飞染，竟然忘了院子中多了一条大黑狗。
“什么人！”芷兰从屋子一跃而出。
“是我。”宋青莯尴尬万分。
“汪，汪，汪。”大黑坐在他面前，伸出大舌头，似在求表扬。
“大人！”飞染跑到屋子门口，只在中衣外披了一件棉袄，“是不是有大案子发生？”她一脸急切。
她的话音未落，院子各处亮起烛火，雪雁等人纷纷开门。
“没事，大家都回屋睡觉。”芷兰大声把众人赶回房间，心里默默吐槽一句：真是有不靠谱的捕快，就有不靠谱的大人。不对，好像应该反过来？也不对，大部分捕快还是很靠谱的。反正她一想到田大成见了什么，都要画下来给她瞧，她就觉得闹心。她可不是雪雁，被山柏几句好话就哄得眉开眼笑。
一旁，宋青莯见飞染只问案子，顿觉胸闷，转眼又见她竟然光着脚丫子。“你不冷吗？”他半拉半抱把她安置在软榻上，“鞋子呢？”
“额，忘了穿，我太着急了。”飞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脚趾头不安地动了动。
宋青莯盯着她光洁的双脚。她的脚趾头冻得通红，她的双脚纤长圆润，皮肤白皙，可以清楚地看到淡绿色的血脉。
他半跪在地上，手掌捂住她的脚掌。“都冻红了，你没有知觉吗？”
“不是……大人，你别这样。”飞染涨红了脸。她家大人好像在骂她，为什么气氛这么奇怪呢？她可以感觉到，他的掌温正传入她的皮肤。
“大人！”她弯腰想要阻挠他。
“别动！”宋青莯觉得自己正在替她取暖，又觉得正在占她便宜。为什么她的双脚摸起来都这么舒服呢？
大黑叼着两只棉鞋走到两人身旁。“汪汪！”它叫唤两声，使劲摇晃大尾巴。
“大人，我自己穿鞋。”飞染的双颊已经像霜打的柿子。
“都说了，别动。”宋青莯义正词严，顺手拿起鞋子，不甚熟练地套在她脚上。
芷兰站在门口看到这一幕，赶忙背过身去。提刑司大人跪在地上给捕快穿鞋，这画面真的不能看。大人，你确定自己没有被怪东西附体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