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明一直知道，宋青莯房间的灯火还亮着，说不定他正偷窥他和飞染。不过此刻他已经顾不上他了，他的脑海中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飞染不愿意过继给他，她一心只想嫁给宋青莯。
鬼使神差的，他脱口而出：“飞染，刚才的事你都看到了。我是说，宋青莯审案的过程。”
“所以呢？”飞染眨眨眼睛，“难道侯爷也喜欢看大人审案？”
“飞染，我不否认，宋青莯很聪明，也很有才干，不然皇上也不会重用他。只不过，获得皇上重用不等于会是好相公。”他说得吞吞吐吐，毕竟他心知肚明，自己不该说这些，可他总觉得飞染就像自己的女儿。若是他真的有女儿，绝不会把她嫁给宋青莯。
飞染隐约有些不高兴。她虽然不知道“好相公”是什么样的，但林瑾明怎么知道，她家大人以后不会是好相公呢？他这些明褒暗贬的话，别以为她听不懂！
她脆生生说：“林侯爷，我只知道大人是好人，我想要和大人成亲，这样就够了。”
“飞染，他或许是好官，但从来都不是好人。”
“谁说的！”飞染脸上写满不高兴，“侯爷，你可以不喜欢大人，但是你不能污蔑他……”
“飞染，你亲眼看到的，他故意……”
“如果大人不这么做，又怎么能问出案情呢？我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我知道大人抓的都是坏人，他从来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别人不喜欢大人，在背后说大人坏话，我管不着，但是任何人都不能在我面前说大人坏话，不然——”她冲林瑾明比了比拳头，“我说不过别人，但是我会武功，而且武功很厉害哦！”
面对飞染的孩子气，林瑾明不知道自己应该生气，还是觉得好笑。他缓和了语气，好声好气说：“飞染，你还小，有些事看不明白。”
飞染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
林瑾明莫名，接着劝说：“你有没有想过，今天他明知那些村民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命捕快把他们打成那样，将来他的手上一定会沾染鲜血，说不定会变成杀人不眨眼……”
飞染一脚踹向林瑾明，生气地说：“我都说了，不许说大人坏话！”她转身跑向宋青莯的房间，想想又觉得不甘心，回过头大声辩解：“大人永远都是大好人，才不会变成你说的那样，今天他一点都没有做错。那些村民本来就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大人冒着危险上山，辛辛苦苦逼他们说出事实，只是想替死去的人讨回公道。”
她瞪一眼林瑾明，转身跑了两步，又回过头说：“师傅教过我，妇人之仁只会害了更多的人。按林侯爷的说法，沙场上的将士每一个都杀人不眨眼，可是如果没有他们，林侯爷怎么能站在这里，背后说大人坏话呢！”
林瑾明愣在了原地，眼睁睁看着飞染跑进宋青莯的房间。飞染并没有使力，他的小腿只是微微疼痛，可他的震惊令他挪不开脚步。
另一厢，宋青莯正为听不到飞染与林瑾明的对话挠心挠肺，就见她踢了林瑾明一脚。他微微一愣，续而幸灾乐祸地闷笑。
转瞬间，他听到飞染大声为他辩白，他的笑容凝固了，心中说不出的一股滋味。
这个世上，只有飞染和他的母亲认定他是大好人。他的母亲总是觉得，他善良得就连蚂蚁都不舍得踩死一只，而飞染呢？无论他做了什么，她似乎总能发现积极的一面。
好人，这是他最不屑的一个词。他一直觉得，“好人”只是环境的产物，人类一旦被逼入绝境，势必变得危险而残忍，甚至就连动物都不如。
眼见飞染朝自己跑过来了，他慌忙转身背对房门假装忙碌。他听得很清楚，她的脚步声近了，又急又快。
他深吸一口气，正想若无其事转身与她打招呼，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忽觉软软的身体贴住了自己的后背，她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他愣住了，心口一阵“嘭嘭”乱跳。
“飞染，怎么了？”他的手掌轻轻覆盖她的手背。
“大人，我已经十五岁了，过完年就十六岁了，不小了，对不对？”
宋青莯表情微僵。大半夜的，他们又要讨论“大小”的问题吗？她难道不知道，她所谓的“小”正紧紧贴着他的背吗？他很乐意给她“揉揉”，可他不敢保证后果……
好像不对，飞染说的是她的年龄，他想到哪里去了！
宋青莯轻咳一声，努力忽略身后的柔软，可他的掌心一阵炙烫。他深切怀疑，他真的能等到明年春年吗？
“大人，不管别人怎么想，不管他们怎么说，在我心里，大人永远是大好人！”飞染说着说着，鼻头一阵酸涩。她替他觉得委屈。今晚的事若是传出去，别人又会说她家大人心狠手辣。可是她家大人若是不这么做，那些死去的人就永远回不了家，她们的家人也永远不会知道真相。
宋青莯几乎立马察觉飞染声音中的哭腔。他慌忙转身，抬起她的小脸问道：“怎么了，哭什么？”
“没哭。”飞染吸吸鼻子，用力摇头。
宋青莯失笑。他真想就这样一直拥抱着她，可他知道，林瑾明那么讨人厌，一定会过来找他。他低声问：“这么晚了，怎么不去睡觉？明天一早就要启程回京的。”
“嗯。”飞染点点头，“本来我有好多好多问题想问大人，关于案子的，可是现在，我只想告诉大人，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不管怎么样，我永远站在大人这边。”
“我知道。”宋青莯轻抚她的脸颊，心中暗暗感叹：她真是上天送给他的宝贝，这辈子他决不能辜负她，更不能伤害她。
他真想低头亲吻她，可林瑾明已经走到房门口了。他低头轻语：“你先回去睡觉，有什么话我们回京城再说。”
“嗯。”飞染点点头，又忍不住生气地说：“以前我挺同情林侯爷的，觉得他也是好人。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要见到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