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莯以为飞染又肚子饿了，这才迫不及待去摘野果子吃。
他正摇头叹息，她已经笑盈盈跑回他身边，把红彤彤的柿子一股脑儿塞入他怀中，说道：“大人，给你吃，很甜的，你不要再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宋青莯说得很慢，目光落在红艳艳的果实上。他脑海中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刚才俞毅若是没有发现尸骨，果真摘了果子给她，她一定很感动吧？
他赶忙挥去脑海中的念头，抬头询问：“为什么给我这些？”
飞染笑眯眯回答：“以前我惹师傅生气了，也是这样哄她高兴的。”
宋青莯郁闷地抿嘴。
他刚想否认自己生闷气的事，就听飞染又道：“大人，我没有你那么聪明，看一眼就知道别人在想什么。所以你若是生我的气，或者我做错了什么，你可不可以直接告诉我？”
宋青莯喉头微梗，手中的柿子突然变得有些烫手。他想要和飞染在一起，哪怕只是静静地不说话也是好的，可有的时候，他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与她相处。
他也不喜欢自己动不动就生气吃醋，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就如同他总是情不自禁想要亲近她，即便他明明知道，她是他的未来妻子，他首先应该尊重她。
宋青莯移开视线，低声嘀咕：“你不是知道我生气了吗？不然为什么摘柿子给我？”
“我这次猜到了，不等于下次也能猜到啊！”飞染理直气壮，又腆着脸笑问：“大人，你到底为什么生气？”
“你以为几个野果子就能收买我吗？”宋青莯哼哼一声，举步往前走，嘴角微微上翘。
飞染急忙跟上他的脚步，侧头看着他问：“大人不喜欢柿子吗？我也可以给你摘野花的，不过这个时候，大概只能找到菊花。”
“你——算了！”宋青莯一手捧着柿子，一手抓起几个最大的塞入飞染手中，嘴里说道：“我们一人一半，我不占你便宜！”
飞染想说，你又没出力，就白白分了一半，还不算占便宜吗？可转念想想，那是她心甘情愿送给他的，他好心还她一半，已经很厚道了。再说，她喜欢她家大人，不需要和他斤斤计较。
她殷殷叮嘱：“大人，师傅说过很多次，所有的野果子都要弄清楚有没有毒，仔细洗干净才能吃……”
“你以为我会拿起来就啃吗？”
“不会吗？柿子很甜的，你没看到那些鸟儿都生气了吗？”
……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夕阳在山坡上拖出两条长长的影子，影子纠缠交错，缠绵呼应，仿佛它们会相伴彼此，一直到永远。
净心庵的院子内，仵作已经命人亮起火把。吕岐山也回来复命，正与李大鹤并排站在院子门口等待宋青莯。
所有人都看到他们家大人和飞染手中捧着柿子，但没人敢问，他们明明是去勘察现场的，怎么会摘了野果子回来。
入了院子，宋青莯把手上的东西交给飞染，一本正经吩咐：“你去洗干净，放在书房。”他想了想，又补充：“一颗都不能少，知道吗？”他怕她把柿子分给别人。
“噢！”飞染点头，“大人放心，我不会偷吃的。”
宋青莯顿时有些窘迫，沉着脸对吕岐山说：“吕大人应该已经知道，俞捕头在山洞发现骸骨的事吧？”
“是。”吕岐山战战兢兢点头。
宋青莯举步朝仵作走去。眼下，确认受害人身份是当务之急。
吕岐山稍一迟疑，犹犹豫豫询问：“大人，夜路不好走，回八角镇恐怕得一两个时辰……”他的言下之意，宋青莯若是想回去，得马上启程了。
“在抓住真凶前，大家全都留在净心庵。”宋青莯的声音平淡无波，心中却忍不住腹诽，飞染对他，就像精于剥削佃农的地主。她来到提刑司不过几个月，他接的案子比往年同期多了一倍。他若是不能尽快娶她进门，长此以往，他会不会积劳成疾？
一旁，仵作看到宋青莯，赶忙迎上前禀告：“大人，属下们已经初步查验过，受害人甲曾摔伤右手腕，现已完全愈合，受伤时间约莫在四五岁。受害人乙左腿有细微的伤痕，受伤年龄与如何造成伤口的，暂时不得而知。受害人丙右脚天生六指……”
仵作一一回禀，宋青莯默然聆听，不断过滤脑海中的失踪人口资料。出乎他的意料，无论是八角镇还是临县，都没有符合受害人体貌特征的失踪者。
他问吕岐山及李大鹤：“卷宗上为什么没有记录，失踪百姓曾受过哪些伤？”
两人对视一眼，吕岐山回道：“大人，失踪者幼时是否受伤，卑职确实没有仔细询问并一一记录，但若是有人天生六指，卑职一定会记录在案。”
宋青莯不置可否，又问仵作：“他们是否可能在十年内，或者二十年前遇害？”
仵作摇头道：“卑职二人一致推断，被害人遇害时间必定在十年以上，二十年之内。”
宋青莯闻言，眉头紧皱。他相信自己的记忆力，可是被害人不是来自八角镇或者临县，难道是过路的商旅？可山洞中两名被害人活活饿死，这绝不是打家劫舍，而且他也从未听说，这一带有山贼出没。
“你们随我进屋。”宋青莯吩咐吕岐山和李大鹤，自己率先步入书房，就见桌上摆了一盘子红艳艳的果子，飞染正在书桌前整理卷宗。
他烦躁的心情稍稍缓解，取出地形图平铺在桌上。
按照地图显示，净心庵所在这片山林属于八角镇，山林的另一边是陆敏的陪嫁，如今是永安侯府的产业。
净心庵的山脚与陆家庄门前各有一条路通向京城，只是陆家庄那边稍稍绕了一点远路。几个月前，林瑾明在山间折了马，就是为了抄近路，想从净心庵这边回京。
宋青莯的指尖轻击地图，眉头越皱越紧。他从来没有遇上一桩案子，竟然一点头绪都没有。
许久，他突然开口：“飞染，你去看看，五城兵马司的旧档案送来没有。”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山槐在院子里说，他从京城把旧档案拿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