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祁霄送了姬揽月回宫里头,皇后果然未见有丝毫讶异之色,对着一桩夭折了的婚事,也没显出多少遗憾同愤恼,对姬揽月场面上的礼遇也照拂得相当周到,并未将三年前获罪的事由牵扯出来打压姬揽月,对着口口声声喊着姜祁霄“爹爹”的也没表现出多少的亲昵,这点倒是同先前劝说姜祁霄纳侧妃留子嗣的态度有极大的反差。
姜晟渊对姬揽月回宫的事情未露出显见的态度取舍,对于姜祁霄一场盛大的婚事惨淡收场的事情也未作出过多的评论,只留了一句,“天意如此!”
而莲月宫里的李莲玥听到这个消息,可就是乐了个彻底,李莲玥同祁芸差不多年岁,祁芸在眉眼间已经蕴了沉稳与端庄,睿智与大方,可李莲玥眉宇间还偷着股任性乖戾的女儿情态,越发将她艳丽的容貌衬得咄咄逼人,嚣张夺魄。
若说祁芸的美是岁月雕琢而成的深谷幽兰,淡雅芬芳;那么李莲玥的美就是空间凝固而成的曼陀罗花,妖艳魅惑,带着三分漫入骨血的罂粟毒。
祁芸只留了姜祁霄下来问话,将姬揽月安排在了西宫里头,同伊梦尧一处。
“霄儿,今日的事情你到底是如何想的?”祁芸低低地问着,带着抹疑惑,却绝没有责问在里头,“同傅将军的婚事,是你好不容易在金銮殿上求来的,前头的婚事也是大张旗鼓张罗起来了,为何到了今时今日,因为揽月郡主的出现,你就如此轻易的放弃了?”
“母后,这宫里头你也待久了,有些事情,你早就看得明明白白的,我的一番强求,不过是个铤而走险的法子,现在闯不过去,我若还执迷不悟,只怕后果,也不是……我和昔儿能担得起来的!”姜祁霄的声音低沉,携了抹无奈,眉宇间藏着抹挣扎。
“你父皇毕竟是当朝天子,他的心思太深了,便是夫妻二十余载,我也不能全看透了他来啊!”祁芸起身步下台阶,轻轻执起姜祁霄的手拍了拍,“你和傅将军的事也的确没有先例在,如今正是要立储君之时,宫里头只你一位嫡子,我也猜不透你父皇的心思,本想着他应承了你同傅将军的婚事,那你便同储君之位再无可能,不想临到事了,你父皇居然又纵容了揽月来闹这么一场,哎,如今这么下来,往后的局势可就越发不明朗了,也不知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了!”
姜祁霄明白祁芸的意思,这事呢,于她是幸也是不幸,于李莲玥也既是幸也是不幸!
“母后,你也想借着我同昔儿的婚事,探一探父皇的态度?”姜祁霄眸子里流过一丝探究的精光,嘴角线条稍稍往下压!
“自古天家便是成王败寇,这些事情,原就没个争与不争的选择,你也别怪母后心思多,李莲玥她若是得了势,她和背后的李家是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母子,便是你舅家,也得受牵连,我的思虑,不是为了我自己,霄儿,你可别怨母后啊!”祁芸拉着姜祁霄的手,抬手拢了拢他鬓角的发丝,慈爱地说道。
“身不由己,可不单单是市井小民,便是天家里头,也是如此!霄儿,你同昔儿之间,若是有缘,往后自还会有团聚的时候!”
“母后什么意思?”姜祁霄陡然惊诧地看着祁芸问道,“母后是不是瞒了我些东西?”
“这……”祁芸神色间有一丝犹豫,“哎,你父皇即是已经透露给了我,便没有要瞒着你的打算,说出来也无妨,是戎狄那头要岁末派皇子过来,同我朝结秦晋之好,届时定要休战止戈,同他们会盟,在此之前,为防边疆战事有变,定是要傅将军回去守着的,自然傅将军就不能在京城久留了,你父皇的意思,这次由你来接见戎狄使节入朝的事宜,自然你得守在京城,你同傅将军便只得暂时分开了!”
“戎狄的使节?这容王才进京,戎狄的皇子又要过来,今年的年节,只怕会是个多事之时!”姜祁霄略略凝眸沉思着。
“如今未出阁的公主,母家出身配得上戎狄皇子的,便只有莲贵妃的阴蔓公主,只可惜这位公主大小刁蛮任性,随了她的母妃,只怕是担不起这和亲的重责呀!”祁芸眉间流出一丝担忧来。
“母后身边不还养了位嘛!”姜祁霄说道,话语里头听不出情绪,因此也断不出他此刻心里头的想法。
“阴珞毕竟不是我亲生,况且身子骨弱,我怕她挨不得戎狄荒蛮的气候!”祁芸回道。
可姜祁霄听完,狐疑地看了眼祁芸,眸中藏了抹深思,“母后,阴蔓的性子,若是去了戎狄,定是闯祸的料,而阴珞虽是身子弱,去了戎狄那头,到底是嫁入皇家,那头还能在吃穿上亏待了她?母后是不是想促成戎狄皇子同阴蔓的这桩婚事,等着她在戎狄犯了事儿,让莲贵妃在京里头获罪,又拖了昔儿在边城守着,如此便是一举几得的事情了!”
“霄儿怎会如此想?你同昔儿之间,我便是瞧着别扭,也从未存了心思真真反对过你们呐,况且昔儿打小因你而受伤,有这份恩情在,我不会为难他的!”祁芸解释道。
“母后,这宫里头闷久了,想多了,自然就会疑神疑鬼了,我不喜欢这么猜忌谋算!”
“可这是你身在天家的宿命,别无选择!”祁芸的眸子里陡然流出一丝狠厉地坚毅,“二十年前,便是我的懦弱,害你差点儿命丧贼人之手,我这么隐忍避让、谨小慎微地过了二十年,只求你平安长大,如今,我也想明白了,想要现世安稳,便得说得上话,你父皇十三年前毅然夺下那个位置,今日,你便要为了母后,为了祁家,为了不必无辜枉死的臣子百姓们,守着那个位置!”
“母后,你为何在一夜之间,变得如此面目全非?”姜祁霄眸子里虽是一抹了然,可话语里还携了丝讶异。
“霄儿,若是今儿个你不受制于人,昔儿的去留便可由你来定了!”祁芸轻声说着,“我不愿勾心斗角,争名夺利,可我必须为你盘算!”
“母后……”姜祁霄轻声唤着,也许祁芸的话语让他起了些许反感,可那股子浓浓的护犊子的感情,还是让他体悟到了一丝丝暖意,所以他对祁芸的话语又多了丝亲昵在里头。
“霄儿,你同昔儿之间的感情,受些磨砺也好,往后才能走得更长久,昔儿是个有慧根的孩子,今日的事情,她定会想明白的!”祁芸说道,拉着姜祁霄,“若我推断不差,这会儿,只怕让昔儿即刻启程的圣旨已经到了将军府了,你就老实在宫里头陪着我,别去送行,给昔儿添堵,扰她的心神,今日于大街上,你既然已经权衡过了,此刻便老实呆在我这儿,别整出事情来,给莲贵妃留了把柄,也在你父皇跟前落了短!”
“可我担心昔儿,今日的事情,让她在天下人跟前失了颜面,我若不解释清楚,只怕昔儿对我的隔阂,会埋得越发深重!”
“你寻个机会给他去封书信解释,昔儿会明白你的!”祁芸安抚道。
姜祁霄被祁芸强行留在了宫里头,而将军府这头,傅华昔一声艳红色嫁衣回了将军府,雪兔不满地踢踏着蹄子,宋芙婷并着傅贵早候在了门口,见着傅华昔,宋芙婷便快步走了上来,“昔儿,对不起,都是姨母不好,偏听了六皇子一面之词,以为他对你是真心真意,便揣度着你嫁给六皇子,没想到六皇子临了整出这么一出,生要驳了昔儿你的颜面呐!”
“姨母,无妨事!”傅华昔眉眼间显出一丝疲态,方才一路回来,为了护持风度也颜面,已经让她耗尽了体力了,此刻对着宋芙婷的所有言辞都带了抹敷衍的疲惫在里头。
“宫里头来人了,正在前厅等着……少……爷呢!”管家傅贵小心地提醒着傅华昔,大约是傅华昔此刻一声大红色喜服,让他一时在措辞上有些犹豫。
圣旨内容自然是如同祁芸所料那般,要傅华昔即可启程,三日之内赶往边城,守着战事,谨防戎狄有异动,逾期未到,便要按军规处置!
如此仓储的行程,于傅华昔而言倒是一种解脱,暂时离了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也好,可三日之内赶往边城,行程上确实是为难傅华昔了,便是雪兔这样难得一见的宝马,不眠不休,日夜兼程,也得六天才可到达边城,真不知明帝是不是有意为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