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衍没想到姜芷萝会这样决绝。
甚至就连姜芷萝自己也没想到,她竟会决绝到这样的地步。
她抱着冬儿摔门而去。
自始至终,应衍甚至都没有机会看一眼他们的孩子。
他想追上前去,想尽力再挽回些什么,然而瞥见姜公馆洋房外面车子里,庄晓蝶戏谑而玩味的眼神,他倏然停下了脚步。
庄晓蝶见状下了车,缓步踱至他面前,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走远的姜芷萝。
女子背影纤细而挺拔,隐约透着一种孤冷高傲。
“应署长不去追吗?就这样放应太太走了?”她挑眉问道。
“她若不理解我,追上去也是枉然。”应衍道。
庄晓蝶不置可否,只悠闲地端详自己修剪整齐的指甲,看似漫不经心的道:“应太太走便走了,不是还有孩子呢吗?听说……是个小少爷呢!”
应衍眸光微动,垂在另一侧的手紧握成拳,倏然又松了开来。
“哼!女人也好,孩子也罢,只要我想,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他冷哼道,转身大步走进了楼里。
庄晓蝶轻蔑的笑了笑,转身上了车子。
汽车很快驶出姜公馆。
如今就连姜公馆都被伪政府占用了,姜芷萝顿时无家可归,抱着冬儿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应园。
应园一如她离开前的样子,只不过那栋被炸毁了一半的楼重又休整了,看起来和原来的并无两样。
园里空荡荡的,一个下人都不见,想必都躲去逃难了。
姜芷萝在园门外逗留片刻,望着这座略显萧条的庭院,脑海里不自觉便浮现出昔日花木扶疏的繁华景象来。
经年已去,物是人非。
为了不引人注目,她找了一个不起眼的客栈住了下来。
房间不大,只摆设了几件家具,简单干净。
喂过冬儿以后,姜芷萝把他放到床上,自己则坐在进门处的茶桌上,盘算以后的行动。
她是有任务在身的人。
她已经顺利进入了青州,接下来便是把新的密码本交给潜伏在青州的组员了。
姜芷萝真想立刻就和大黄蜂联系,可是她知道,这件事不宜操之过急。
说不准,庄晓蝶就在她身边暗中设下了埋伏,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越是这种时候,她越是要沉得住气。
她必须找一个合理正当的理由,堂而皇之的在青州留下来。
姜芷萝有些头疼。
她揉着眉心,望着窗外渐渐沉下来的天色,决定先休息一晚,明天再想以后的事情。
她是真的累了。
躺在床上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子夜过后,房间半掩的窗子被人从外面悄悄推开,一道颀长的身影灵巧的从屋外翻了进来,落地无声。
房间里的灯已经灭了,但是他仅凭借不甚明亮的月光,就摸到了床边。
床上躺着熟睡的姜芷萝。
女子面容秀致,肌肤莹白,像是剥了壳的荔枝。
黑影在床边坐下,狭长眸子里的光眷恋的胶着在熟悉的脸庞上,一刻都不舍得移开。
这样久的分别,姜芷萝有些习惯仍旧改不了。
比如睡觉不安分。
她一只手搭在外面,盖在身上的被子都快掉下床了。
黑影的视线顺着她的脸颊缓缓下移,眸光不由得幽深而沉郁。
他俯下身。
“别动,否则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清冷冷的女声响起。原本在床上熟睡的姜芷萝倏然睁开了眼,目光极冷的望着上方的黑影。
她手里握着一把匕首,泛着光刃的刀锋抵着黑影肋下三分处。
黑影轻蔑的一笑,反手去夺她手里的刀,不想竟被她灵活的逃脱了,并且她还坐了起来,将匕首抵在了他的脖颈处。
黑影有片刻的诧异。
“这就是轻敌的下场!”姜芷萝又道。
“你当真舍得杀我?”
低沉的男声响起,传入耳中的瞬间便击碎了姜芷萝坚硬的心。
她冷哼了一声,收起了匕首,“若我当真拿到你替东瀛人卖命的证据,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芷萝,你须得相信我。”
“相信你?应衍,你归降了东瀛人!到现在为止,你对此连一句解释都没有,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你又让我相信你什么?哪怕你说你是有苦衷的我都会……”
“我有苦衷!”
应衍打断了她的话,双手抓着她的肩膀。
姜芷萝凝望他,似乎在等他接下来的话。
然而应衍垂下了头。
“我不能说。”
他复又抬起头,目光灼灼的道:“但是请你相信我,我绝非你想象的那种人,白天在姜公馆所说的话,都是因为……”
“有监听器吗?看来他们也不是完全相信你嘛!”
姜芷萝站起身,裹上一件毛线衫走到窗前,环顾四下静悄悄的院子,继续道:“也是,你以前可杀了不少东瀛人!要换成是我,根本不会相信你!”
“你来青州……不单单是为了寻我吧?”应衍在她身后问道。
姜芷萝没有说话,被他当成了一种默认。
“芷萝!你回去吧!不管你来青州的目的是什么,我都求求你,你赶快离开好不好?带着孩子,走得越远越好!这里远比你想象得更加危险!”应衍劝道。
他看出来她是有备而来,那种紧急情况下的应对,已经不是人的本能了。
那是一种经过训练后的结果!
她来青州必然怀了其他别的目的!
姜芷萝没有听应衍的劝,而是给了他两个选择。
“实话说,我是不会离开的,所以你要么帮我留下来,要么我自己想办法留下来!”
“你怎地这样固执?”
“你第一天认识我吗?我一向这样固执!”
应衍无言以对。
像是突然间察觉到了什么,两人皆是神色一变,接着姜芷萝便提高了音量,斥道:“应署长,我想我白天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应衍会意,配合道:“我是来告诉你,你走可以,孩子必须留下!”
“凭什么?那是我的孩子!”
“就凭他姓应!就凭他是我应衍的骨肉!”
“应衍,你不讲理,他也是我的孩子,我是不会把他交给你的!你干什么?你放开我!应衍!你混蛋!你放开我——”
随着争吵的愈演愈烈,屋里的两人似乎还动起了手。
埋伏在外面窗子下面的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悄悄的撤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