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芷萝回到锦年成衣铺已是凌晨,得偿所愿后的她心情大好,睡得也比以往香甜,于是一觉就到了天光大亮。
周妈知道她昨天晚上出去的晚,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想着反正大年初一也没什么事情要忙,索性就没有叫她。
姜芷萝睡足了以后,睁开惺忪的眼,便看到明媚的阳光从窗棂里照进来。
她撑着坐起身,还以为能看到外面厚厚的积雪,却发现雪早就融化了,只剩下一星半点悬挂在枝头,留下它曾经来过的痕迹。
“小姐起了吗?”周妈敲门问道。
“起了!”
姜芷萝趿拉着拖鞋打开门,看到周妈端了一盆热水,盆边还挂着毛巾。
“周妈,我说过多少次了,以后这种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她故意板起脸道。
现在已经不是在姜公馆,她也不再是姜家养尊处优的小姐,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必须都要亲自做才行。
周妈却不依她。
“不管小姐怎么说,在周妈这里,你永远是我的小姐,能伺候你,周妈心里高兴!”
周妈一边说,一边把脸盆在盆架上放了,然后就去叠床上的被子。
姜芷萝见怎么劝都没有,只好由着她。
“小姐,你是不是生陆少爷的气了?”周妈冷不丁的问道。
姜芷萝一怔,摇头道:“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听到说没吵架,周妈松了一口气,解释道:“你昨个不是说约了陆少爷看杂耍吗?陆少爷后来又找到铺子里,说没见到你,我还以为你嫌陆少爷来的晚,生陆少爷的气了呢!”
“秉初……来过?”姜芷萝诧异问。
“是啊,也就是你刚走了没多久,陆少爷就来了,我告诉她你在外面等,他就又匆匆跑了出去,还问我你们约了去哪儿?真是糊涂了!”
周妈一副笑呵呵的样子,姜芷萝却高兴不起来。
她怎么都没想到除夕之夜,陆秉初没在陆公馆陪陆家二老,竟来找她了!
更关键的是,周妈还告诉了他,说自己和他有约。
姜芷萝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不知道再见到陆秉初,该怎么和他解释这件事?
“小姐?小姐?”
周妈一连唤了她几声,都没听到她回应,于是拍了姜芷萝一下,狐疑的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啊?周妈,你说什么?”
“昨晚玩得可还好?我睡觉的时候都十二点多了,还没见你回来!”周妈道。
“唔。”姜芷萝含含糊糊的应了,脑子里还在想怎么向陆秉初解释。
周妈不知道姜芷萝的想法,凑近她道:“小姐,周妈知道你中意陆少爷,但是你们交朋友归交朋友,分寸还是要注意的,别闹出什么笑话来!”
“什么笑话?”
姜芷萝抬眸,对上周妈一脸暧昧的表情,顿时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
“哎呀,周妈,你想到哪里去了?”姜芷萝微怒。
然而她怒红的脸看在周妈眼里,却当成了小女儿的娇羞。
“好好好,周妈不说,不说!”
姜芷萝知道不管自己怎么解释,周妈也不会信的,反而会越描越黑。
她索性不理会周妈的误会,径自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镜子里照出她愁容满面的脸,仿佛有无限的心事攒聚在眉头,怎么都舒展不开来。
“在新年的第一天就这么唉声叹气,可算不得什么好兆头!”温醇的声音自门口传来,夹杂了缱绻笑意。
姜芷萝转头望去。
陆秉初斜斜倚在门框上,藏青色的立领西装衬托出他瘦高的身形,脸庞温润,五官柔和,修剪整齐的鬓角显得英气十足。
不同于应衍的狭眸,陆秉初的眼睛大而明亮,像是蕴藏了一汪清泉。
此刻,这汪清泉里倒映出了她的影子。
姜芷萝这才想起自己刚起床,身上只穿了往年的旧衣。
她拽了拽夹棉斜襟衫的下巴,一脸局促道:“我这样丢脸!你先去厅堂里等着,我换身衣服马上就来!”
姜芷萝起身向雕花的立柜走去,刚要打开门,突然腰间一紧。
陆秉初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了屋,从身后抱住了她。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肩窝,鼻尖能嗅到她头上洗发香波的味道,是柠檬的香味。
“……秉初?”
“丫头,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你会永远是我一个人的丫头,对不对?”
姜芷萝转过身,正要回答,却被他用食指按上了唇。
“不要说了,我害怕……”陆秉初喃喃道
如果姜芷萝答案不是他想要的,他该怎么办?他能接受吗?他能……心甘情愿放她走吗?
陆秉初一直觉得自己的爱很伟大,可是如今面对这一连串的提问,他心里有且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不能!
他不能放她走,他也绝不会放她走!
有那么一瞬间,姜芷萝感觉到陆秉初身上笼罩了很沉重的悲伤,沉重到似乎把他整个人都吞噬了。
然而很快这种悲伤就不见了。
陆秉初的脸上还是挂着温柔醇和的笑。
他揉了揉她蓬松的头发,宠溺的语气像极了一个大哥哥:“真拿你没办法,我先去客厅等你,不过不许让我等太久的!”
姜芷萝望着陆秉初离开的背影,总觉得有些不一样了。
至于哪里不一样了,她却说不上来。
姜芷萝换了一身青碧色的夹棉旗袍,外面依旧是她昨日穿过的连帽斗篷,重又烫直的头发乌黑柔滑,像是一匹上好的青色缎子,在阳光下泛着谲潋的光。
她走进客厅的时候,里面的人皆怔了片刻。
只见她身后笼着阳光,整个人像是从光芒中走来,袅袅娜娜,光彩照人。
“小姐终究是长大了,竟已变的这般亭亭玉立!”周妈想。
陆秉初则站起身来,微笑望着她,眸子里似落下了星芒点点。
姜少杰索性快跑着扑到姜芷萝身上,“姐姐,你真好看!”
他使劲儿嗅了一把,扬头望着姜芷萝说:“还香香的!”
姜芷萝被姜少杰逗笑了,揉了揉他柔软的发,牵着他的手向陆秉初走去。
“久等了!”
陆秉初摇头,“等你,多久我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