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着沈烨阴寒着脸走到额沁的身边,她却仰躺在地上长声大笑起来,声音凄惶刺耳,竟也隐隐带着哭腔,到后面也是颤着肩膀全然变成了咬拳痛哭。
“混账东西!”沈烨虽然也觉得她哭的莫名其妙,可他却并不在乎,唯一关心的是她先前伤了沈晴的手。如果说之前受箭伤他不在场,现在额沁伤了沈晴的手可是就发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叫他如何能原谅。冷笑一声逼近了,挑起那把掉落的短剑握在手里就要往额沁的脑袋刺去。
额沁却勉强撑身坐了起来,毫无惧色的昂首冷对,嘲讽道,“好啊,来杀我啊!”
河对面的小侯爷与奉茶看到对岸又打了起来,两人都焦急团团转,“嘿,沈晴这个笨蛋,怎么老受伤啊。”小侯爷气恼地一跺脚,扬高了音调喊道,“哎,沈晴,没事呢吧?”
可对面的人却都没有回应,只瞧见那个额沁咄咄逼人地再讲着什么,居然还能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指着沈晴他们,状若疯癫。而沈晴明显的一脸惊愕,隔着这么远一条河小侯爷都像是能听见她内心里头自责的动静。
“他们在说什么啊?你倒是好好听一下啊。”小侯爷急吼吼冲着奉茶下命令,奉茶连连摆手让他噤声,“听着呢这不是。”
“他们好像在谈论另一个人。她说主人,大人还有叫什么什么菲勒,”奉茶侧着耳朵听了好久,眉头也是越皱越紧,低声继续转译说,“听他们的意思好像是那个人好像死了哎。”
奉茶困惑地扭头问,“你认识这么一个人吗?”
“我上哪儿认识去啊,又不管我什么事。你到底听明白了吗?那个人的主人死不死的关沈晴什么事,这丫头是挺好的,可也不至于瞎悲天悯人啊。”小侯爷偏着嘴一脸怀疑,最后还恶狠狠补充一句,“尤其是那个人看起来就不像什么好鸟,她主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应该是这么个意思,”奉茶也不太确定地点点头,然后挠着脑袋说,“那个人北庭话说的太快了,我也听不太懂。”
另一边额沁正摇摇晃晃地站着,嘴角与半边的脸都挂着血,原先梳理好的满头乌发皆披散开了,乱发贴在脸上,再配着一双凶恶的眸子,看着委实可怖。
“她是怎么死的?”沈晴问道。
“怎么死的?”额沁仰天长笑了几声,然后指着沈晴咬牙吼道,“是你逼死的!都是你的错!是你将二王子从我家小姐的身边夺走的。”
“你凭什么来北庭啊!本来他们都好好的,若不是你突然出现,他们两个人早就应该在北庭成亲了。都是你将她逼死的。”
“可笑,自己活不下去了,还要赖别人。”沈烨看到沈晴神色变了变,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这个笨蛋这两天本来就常常精神恍惚,现在听到别人这么直白的指责她,说不定还真就相信了,于是连忙上前堵住她说的话,“等你见到你家主子的时候,替我告诉她一声,就说下辈子自己争点气,别再什么都推到别人身上。”
“她在哪里走的?”
“等你们回祁州。”额沁森冷一笑,勾手为爪径直扑面过来,沈烨端立着不动,丝毫没有要闪避的意思。额沁的手指将要触及他的时候已经力竭,只无力地搭落在他身上便也轰然落地。
沈晴捂住手心的伤口,慢慢走到她身边垂首看她。当初第一眼见到这个丫头的时候还是一脸清纯稚嫩,现在却像是韶华骤然颓败,脸上的血色均褪去了,只剩纸张一样的苍白干枯,双目也空洞涣散着,却还是挤出一个笑来望着沈晴,里面满是嘲讽。
“行了,她死了。不必看了。”沈烨一言不发地将沈晴拦腰抱起重新掠过湖面。小侯爷第一个扑上来握着沈晴的手腕察看,“怎么这么大一道创口,沈烨你看人怎么看的!”
可说完了却见沈晴双目紧闭,似是昏睡过去了,不免也噤了声,好半晌才跟上去,小声问,“哎,她没事吧?”
“没事。”沈烨一遍急着往下游营地赶去,一边吩咐嘱托他们两个,“她太累,所以我让她休息了。你们先回去找人沿着河流搜寻一番,免得还有那人的余党藏身。”
“哎。”小侯爷见沈晴受了伤也顾不得再跟沈烨排资论辈,乖乖的听从了他的安排,领着奉茶先跑去找李昭雄他们去了。
那一伙人现在也都洗好了,腰里缠一条粗麻布巾,三五成堆的坐在河边上,懒洋洋晒着日头谈天侃地,隔得大老远就能听见他们的嘻嘻哈哈闹腾成一片的动静。
等着小侯爷与奉茶跑近了,他们的谈话内容也渐渐入了耳,居然是在说小侯爷的。估计这会儿离他们家主子远,说话也没了顾及,言语都是大胆露骨的,李昭雄也在人群里头凑热闹,咧着嘴嘿然笑着说道,“其实我当初在皇宫那会儿就见过他。具体我也忘了是那一年,总之就是咱皇上又要搞个宴席,各路王公大臣们都过去了。那时候人小侯爷也就八九岁模样,跟在他爹后头巴巴的埋着小短腿儿赶路,那小脸红扑扑的,一双眼睛忽闪忽闪可招人疼。当时算是我给震惊坏了,心想着这是谁家的玉雕活了吧,在定睛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个小活孩,还是个男娃娃。真是可惜了。”
“是啊。”那些人也跟着叹一声,“要是个女娃子,老子立刻就给抱回家去,还打什么仗,回家当枕头暖炕头去也乐意。”
“打仗也不错啊,你看咱将军,那长得也多养眼啊,要我说......”
“去你的!四殿下的人你也敢想?还有你,就算人小侯爷是女娃也没你的分!”李昭雄哈哈笑道,正要再说两声,却见身边的人齐刷刷住了嘴,畏畏缩缩的往外头陪着笑,他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回头一看,果然是有人来了。奉茶那丫头正掐腰站着,两只眼睛直勾勾盯过来,龇牙道,“说啊,继续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