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辆朱红的马车沿着林间小道，翻山越岭，一路往北庭进发。抄的是近道，倒也花不了多少时日，只是路上小侯爷再不说话，只抱着胳膊坐在角落里头生闷气。
沈烨倒也乐见其成，与沈晴边上坐着不去管他。小侯爷最后实在看不过眼，又张嘴来问，“哎！哎！姓林的！之前我听那些人管你叫殿下，怎么回事啊？”
“他姓沈，四皇子沈烨。”沈晴回答说。
“哦。也姓沈，那我就放心了。”小侯爷听后一点头，嘴里念念有词。
好在沈烨耳尖，还是听见了他的低语，好奇地问他，“什么放不放心？”
“你姓沈啊。”
“姓沈怎么了？”
“嘿！”小侯爷立时瞪大了眼睛，“还姓沈怎么了。你有没有点常识啊，你们两个姓沈的对吧，那，那再怎么亲密也是兄妹，省得你老打些歪主意。”
“堂兄妹跟兄妹可不一样。”沈烨听了眉间染笑，“你可知有些自诩高贵的世族往往还就喜欢堂亲联姻，也免得家财落入别人之手。”
“这...这！谬论！”小侯爷急了眼，“沈晴，你可别听他的，这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是，是。”沈晴黑着脸把他们俩拦下，“能不能让我冷静一会儿。还是你们两个继续吵，我再换辆马车去？”
小侯爷见状也只好闭上嘴，只是一句不甘心地乱哼哼。
沈烨眼光在沈晴与小侯爷之间跳转了好几个来回，脑中忽然有了主意。唇角微扬，脸上挂笑着往小侯爷身边坐近了些，悄声问，“哎，你好像很不喜欢看到我们在一起。”
“那还用得着说么。”小侯爷翻个白眼，往车厢边上使劲靠了靠坐远了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沈烨是个要面子的，这话一入了耳，他的神色立时就愣住了，原先的笑容也僵硬在唇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压下一口气，坐正了一理衣襟，再打开那把绣着金线，题着佳句的坠玉折扇，扬高了下巴来问，“你觉得我算是癞蛤蟆？”
小侯爷扭回脸来上下一打量，倒也不撒谎。“也不是。漂亮蛤蟆。”
沈烨自动跳过蛤蟆两个字，俯首低声来讲，“那你觉得，你那好兄弟沈晴该配一个漂亮的还是，还是“癞”的？”
“那当然该......该配什么样的管你什么事啊？反正不会是你这样的。”小侯爷险些被他拐进沟里，好在最后及时勒马，脑子转过了弯，抱着胳膊哼哼了两声。
沈烨也不气，只是摇着扇子叹息道，“所以，你觉得她该跟北野寒一起留在北庭？”
“当然不啊！”开玩笑，只是去北庭看一眼他就一百个不乐意了，还让她支持沈晴留在北庭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跟那个什么，什么姓北野的负心汉待在一块儿...不成，这事没得商量，怎么也不成。小侯爷连连摇头，引得沈晴也有些好奇地看向这边。只是走山道，车轱辘碾过凹凸不平的路面动静太响，她也听不真切，不知道这两个人在那商量些什么。
沈烨扭头对着沈晴一笑，更压低了音量劝导那小侯爷，“你也不希望看到沈晴留在北庭，被那些北庭人给囚禁吧？那你认为让她离开那个北野寒最有效的办法又是什么？”
这循循善诱的口吻连沈烨自己也惊叹，若是哪天他的皇子身份真没了，那仗着这身本事去花楼当个劝人卖身拉皮条的好像也不错。
小侯爷被他讲得一个头比两个大，迷糊地一眨眼，“不让她跟北野寒在一块...那当然得找个人代替北野寒的位置啊。”
“那人选呢？”沈烨自信地坐正了，一副扇子摇出了声，看着是满面春风。
却不想那小侯爷们这脑袋仔细一思量，脱口而出的却不是他的名字。“段步凡！”
小侯爷欣喜地跟着坐正了，转脸冲着沈晴喊，“哎！哎！段步凡如何？”
“什么如何？”沈晴听得一脸茫然。
小侯爷却越想越觉得自己着主意靠谱。立时越过一旁黑着脸的沈烨跑到沈晴身边坐下来讲，“段步凡啊，你跟他在一块儿如何？”
沈晴越听越觉得困惑，探过手去试探着小侯爷的脑门来问，“怎么就如何了？你是不是先前被吓坏了？”
“哎呀，什么坏不坏的。”小侯爷拿下沈晴的手，“我是说啊，你觉得段步凡那家伙比起北野寒来怎么样？”
...还真不怎么样。沈晴干干一笑，小侯爷家老爷子管教的严，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比闺阁女子还规矩，哪里知道段步凡曾经对她做过什么，除去尚有疑问的两次，至少还坑害过她不止一次了。
小侯爷看着沈晴的脸色，以为她这是对北野寒执念太深，忙又罗列跟段步凡在一起的好处。“哎，我说啊，首先咱都是从小一块儿光屁股长大的吧？彼此都是知根知底的。那北野寒呢？你跟他总共才相处了多久啊？俗话说的好，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知道他到底安得什么心啊？”
“再者，你要是跟了段步凡，回了都城，有什么事儿咱大家不都能一起照应着嘛？他要是敢对你不好，兄弟我第一个饶不了他！保管他服服帖帖的。”
小侯爷这边巴巴说完了，却见沈晴依旧不为所动，只得祭出最后一张牌来。“哎，我说兄弟啊，咱退一万步讲，好歹段步凡是齐国人啊不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要是回了北庭，他北庭人能真接纳你啊？别傻了，咱大齐国多好，要什么有什么，怎么不比留这儿放羊好啊。”
沈晴听他讲了这么多，总算也挺明白他这是在干嘛了。这是要劝自己离开北庭，改嫁给段步凡呢。也真亏他这笨脑瓜能想出这主意。要是让段步凡知道自己喜欢的那个人想方设法把别人往他怀里推，那脸上的表情，啧，想想就觉得精彩。只是现在也不是时候，只得把小侯爷推开，抚着他的肩膀一字一句，“这件事你别过问了，我会处理好的，可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