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爷与北野寒两人各坐在堂前的太师椅上,一个垂首阖眼,生满老茧的手指在扶手轻叩,另一个用修长的手指握一盏青瓷薄胎的吊兰茶盅,放在嘴边却唇角紧闭,不吹不抿,同样拧紧着眉端坐着,似是沉溺思量。
前来通信的官差匆匆地跑进堂屋里,也顾不得行礼了手指着外面,张口便喊,“老爷,有小姐消息了!”
屋里的两人闻言俱是一震,胡三爷立刻向前探身问道,“找到人了?”
那官差这才记起礼节屈膝行礼,一合拳上报,“回老爷,门外有个人知道小姐的消息了......”
一席话还没说完,胡爷虎目圆睁,一拍桌子吼道,“那你他娘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叫进来啊!”
官差立刻手忙脚乱地爬起身来跑出去。胡三爷抬手握起茶杯直接仰面灌下,再耐不下性子,跟着就往外走。北野寒心跳也慌乱,不知道那人会带来什么消息,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将一直没动过,已经凉彻了的清茶放在案边,紧跟着也走了出去。
两人方至庭院,外头的两个官差已经把人架过来了。那人已吓得面色蜡黄,被两个人高马大的官爷们揪着,惊惧地瞪大了眼睛,脖子恨不能缩着衣服里躲着。
胡三爷看到来人这副晦气的样子,两天来积聚的怒火一下子窜上心头,将两个官差手下一把撇开,单手把人从地上揪起来咬牙逼问,“你都知道些什么,啊?赶紧给老子说!”
那人现在真是吓破了肝胆,眼泪在眼眶里头来回打转,一张嘴张开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最后看到了一旁站着的北野寒,这才扑腾着手,用了救命的语气喊道,“王,王爷!”
北野寒见状,仔细看了看那人的脸竟似是旧识。心下疑惑,一手搭在胡三爷的肩上示意他先冷静下来。要是搁在以前,胡三爷发脾气的时候,北野寒敢上来说一句话,他立刻便能一脚踢过去。不为别的,只是一直以为自家女婿就是个软蛋,被他那霸道嚣张的王兄一句话就赶到这偏僻的地界儿还连个屁都不敢放,就连沈晴接二连三的出事也没见他敢对祸首传达过一丝的警告。因此虽然胡三爷嘴上不说,可老早便对他心生不满,若不是沈晴对这小子一往情深,他还真想找个机会把他给除了。
可这两天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把人看错了,所有人都把这小子给看错了。原先一直以为他表面上装着阴狠,可眼底往往泄了密,透出他儒弱纯善的信息来。可实际上那带着纯善温顺的眼神才是他真正的伪装,这小子心里头其实比谁都狠,最重要的是他比谁都能忍。
只是龙有逆鳞,如果不是沈晴这一失踪,他真的乱了阵脚,把他真正的实力亮了出来,胡三爷大概倒现在都以为他是能被自己一手按死的蝼蚁。他可真是没想到仅仅一个小小的南疆县居然就隐藏了北野寒上百名乔装的精锐护卫,尤其是有一些在这里落脚的时间居然比胡三爷下山安家还要早。这一局棋北野寒比谁都下的都更大,看的也更远。
如此想来,怕是北野寒当初刚来这边时候,跟在他身后的那些暗卫也是故意暴露出来的,暗地里还有多少跟着护卫着他真是想都不敢想。单是他这份忍让与心计就让胡三爷对他高看了不止一眼。
因此胡三爷冷哼一声,却也听从地将那人放回地上。
那人立刻瘫软在地上,拿衣袖擦了擦满脑门儿的冷汗,大气都不敢喘。
胡三爷依旧面色不善,沉声问他,“你知道什么?”
他也不敢欺瞒,原原本本地把自己知道的告知他们。“老,老爷,王爷,是张哥叫我过来的。还拿了一块信物,就是那位官爷手里拿的那件。”这人回头指了指一位官差手里握着的东西。那官差低头看了一眼,立马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给胡三爷双手奉上。
胡三爷拿在手里,略一端详,立刻便认出这是自己给沈晴专门订做的那把轮椅上的部件。握着这块桃花心木的手上青筋暴起,沉声问地上跪着那人,“这是赌场那个姓张的叫你送过来的?”
“正,正是。”那人连连点头应下,“是他叫我来的,她说让我把这个交给您家姑爷,他一看就立刻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那他怎么不亲自过来?”胡三爷面色依旧不善,语气阴寒。
地上那人又被吓得浑身一哆嗦,缩起了脖子讲,“张哥他,他过不来。那边乱着呢。”
“怎么回事?慢点说。”一旁站着的北野寒终于开口问他。
见换了自家老板指定的那位仁爱的王爷过来询问,那人深吸了几口起气,人也缓下了心神,给他讲道,“您们不知道,就今儿个一大早,黑街那边儿不知道怎么了,十七八个扛刀的大汉守在路口谁也不让出入,里边儿也是,闹闹腾腾,哭号哀叫的没个人动静。据说好像是先前打南头过来的黑蝎帮又跟这边儿的人干起来。”男人这东西一讲起故事来,就跟喝醉了酒是一样的,一说开便忘乎所以,难免要添油加醋,语气里也往往带了些见过世面的小得意。眼下这人也忘记害怕了,眉飞色舞,仔仔细细地跟他们讲,“据说啊,这次打得好像还挺厉害,两边都拿出了拼命的架势,估计加起来得不下七八百号人。都是膀大腰圆的大老爷们,就封街看路的那几位手里那刀看着都得好几十斤沉,明晃晃的,那直刺眼。”
“本来打就打吧,可他们打完时候呢,一个叫什么,速,速不台的,紧接着领着人又奔了我们赌场去了。乌压压一大片,把客人们全都吓跑了。一进了门,把好几个被打得没皮少毛的丢到地上就要找我们老板,我看过了,躺着的那几位全是我们这数一数二的人物。他说什么,要让我家张哥给您递个话儿,说他已经替您把人给教训了,还递上这块木头来,说您一看便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