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不台抛出的条件倒真的挺让人心动,要搁她当统帅那会儿,谁要能出这么一条件,那她绝对二话不说,当场就给应下,还得好生把人招待着,以筹备后续的合作合作事项。
可现在不一样了,沈晴喜欢热闹不假,头一次与这类人打交道,心里头的兴奋刺激是真的,可战争终究不是儿戏,不是让人当消遣,找乐子的。一次战斗爆发,少则各损百千,多则死伤上万。这些士兵或为人父,或为人夫,为人子,每损一条人命,便十足是毁了一个家庭。可无论是北庭人,还是大齐人,谁都该活着,谁也不该死。这打打杀杀的的日子她算是过厌了。
坐在轮椅上,闭着眼睛仔细思量过后,沈晴最终还是摆摆手拒绝了:“北庭对大齐宣战了不假,可我们谁也没有看到正式的公文。既然连和亲的协定都能推翻再议,那谁又知道这次的宣战会不会也没几日就不作数了。我不想开战,也没打算做开战的准备。”这话也不假,仅仅是支持北野寒夺王位就已经触了她的底线了。
“你的兵器我可以买,但是我不能帮你们今早搬到这边。我会尽早查明真正促使开战的原因,并设法挽救。如果我答应帮你们,那么会有更多人认为我在积极备战,战争必不可免。”
速不台对沈晴这套说辞可并不相信:“购置兵器,难道就不怕别人误会了?”
“谁都知道大王子与我那相公素来不和,如今更是因为大王子沦落到这边疆地域。如此他厉兵秣马,别人多少会觉得与大王子有关,而不是继续损耗实力与大齐开战。”沈晴考虑的周全,只是心里头也惋惜,白白少了一个勾搭这些帮派分子的机会。要是他们想要搬到王宫里头住着多好,那样自己可就有机会答应跟他们合伙了。
速不台听着沈晴的话似也有理,也不多强求,只是最后申明立场:“如此是在下唐突了。虽然在下也希望战火平息,可我并不认为这是王妃能够阻止的。如果战争已经不能避免,还请王妃能够重新考虑我们的条件,好尽早做出决定。”
听他这么说,沈晴心里竟也稍有一点邪念,竟然有点盼望着自己真的不能阻止,好方便跟他们勾结联盟,想想一些训练有素的士兵再加上一批武艺高强的匪徒,那跟谁打仗还不是百战百胜。面上不动声色,沈晴拱手作别:“如此甚好。沈晴记下了。”
等目送着速不台一行离去,沈晴幽幽叹口气问站在一旁的丫头秉烛,“哎,你盼着打仗不?”
“谁会盼着打仗啊。”秉烛可从不说假话,弯着腰,咬牙切齿地对自家主子讲,“小姐,这么跟你说吧。您带出来的天狼军虽然看着是那副德行,可他们骨子里头都正直着呢,个个遵纪守法的紧。可旁的军队没这么正了啊。一帮子火气正旺的大老爷们,整天行军打仗,受苦受累。所以呢,一到了村子啊城镇什么的,那放开了手脚就烧杀劫掠,跟土匪没什么区别,而朝廷上面对这些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对他们的犒赏了。那副惨象你是没见过,要不你以为为什么那些平头百姓见了那些当兵都喊军爷,您当他们是尊敬呢,还不是他们平日作恶惯了,百姓都怕着呢。”
秉烛说的这些沈晴也略有耳闻,哪次打仗,到最后受苦的不都还是老百姓。想想那帮子士兵也是可怜,刚入伍的时候,一个个丢不下妻子,舍不得娘,可在部队受了那些非人的折磨以后,便一个个凶恶了起来,眼神里再也看不到当初的善良淳朴。可不是,那些依旧坚守着善良秉性的士兵,老早就死在战场上了。
“我一定会阻止两国开战。”沈晴望着前路,目光坚毅,声调里恢复了一些当将军时候的毋庸置疑。
秉烛在一旁点点头,那可不得阻止嘛。不然自家小姐大老远跑到这边儿,人生地不熟不说,一路上可没少遭了迫害,少受了委屈,凭什么他北庭一句不能生子就把这些辛苦全给白费了。这事儿,没完。不讨个说法,她秉烛就是只身潜进王宫也得要了那老王的命。
下定了决心,正再迈步把主子推回府里,沈晴却扭回头,一脸惊愕地看着她:“你干嘛呢?”
“回府里啊,这都快晌午了。”秉烛也困惑,现在不得赶紧回去把速不台这事儿告诉姑爷啊。
“回什么回!正事儿还没办呢!”沈晴心里头气恼,就这记性,还好意思成天说自己只有一根筋。
秉烛只顾想着北庭王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就要废了这和亲协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困惑地眨眨眼睛问她,“什么正事儿?”
乌力吉低下脑袋,瓮声瓮气地替沈晴回答:“不是说要来黑市这边买画儿。”
“哦,哦。”秉烛这才恍然大悟,自家小姐一听着这黑市上流传着自己的画像,非要逼着带她过来淘一幅回去。
“主子都这点儿了,人卖画的一早回去吃中饭去了。”这地方秉烛可是一刻都不敢多呆了。之前速不台那看着就一脸凶相的家伙带着人过来找她们,差点是没把她吓死。这会儿是说什么也得不自家主子推回去,不然她指不定真能给闹出事儿来。
可要论起不听别人意见的任性耍赖,沈晴可算是个中好手,妥妥的老油条一根。一见秉烛要罔顾自己的命令,也不争不吵,只把自己的青葱玉手往那轱辘上一放,再佯装着刺痛的缩回手,嘴里惊呼一声:“呀!”
秉烛赶紧地上前查看,语气焦急,半带责备:“小姐,怎么了?啊呀,干什么啊您,我看看,没伤了吧?啊?”
沈晴将手捧在胸前不让她看,仰着小脸,眼底居然带着星星点点的泪,话音里更是洇染三分埋怨,七分委屈:“人家就是想去买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