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不过刚刚过了年,后头还有晋王府的喜事,再后头的事更是忙碌,季熠辰就直接顺了卫临的意思,把他关在了刑部天牢里。
秦卿卿听闻此事,病了,季熠辰这儿还派了人,把她关在了院子里禁止她出门,东宫中被的妃子都是一头雾水,这秦良娣是犯了什么错惹着太子了,也没听说啊,平日里她和太子妃的关系最要好。
这儿主屋内,沈香茉替他换下外套,看了看他的神情,待金嬷嬷把辉哥儿抱过来了,父子俩逗在一块儿她才开口,“秦良娣那儿你要如何处置?”
“之后再说。”季熠辰把辉哥儿举起来,小家伙最近特别爱笑,稍微逗一下就乐不可支,沈香茉看着他脸上那平平静静的神情,心中微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事儿还有转圜的余地。
沈香茉转过身去,后面没注意,被他拉到了坐榻上,手上的盏茶险些掉在地上,季熠辰一手把儿子拎起来放到她怀里,一手从她手里接过了盏茶,倒是对她生气起来,“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臣妾只听闻秦良娣和卫大人是青梅竹马长大的,感情深厚,别的又从何得知,昨日早上秦良娣来恳求臣妾这才清楚前因后果。”沈香茉扭头看他,假山后那一幕是绝不能说,若是再引起误会,那卫大人恐怕就要坐穿牢底了。
似乎是看出来她这里头的小心,季熠辰抬手摸了摸辉哥儿的头发,“你是怕 我不给他们活路走,是不是。”
沈香茉望着他,好一会儿,抱着孩子捱在了他身上,轻轻道,“殿下情深意厚。”
季熠辰忍不住笑了,这小女人,什么都不解释,反着过来夸他了,这得是成全了别人才能应了她这句情深意厚,否则他还真是罪人了。
“你说说,为夫我如何情深意厚了。”季熠辰揽住她,低头逗着儿子,听起来心情也不差。
沈香茉忍着笑意,“娉婷院的时候,虽不曾多去,也没有短缺她们什么,睿王府的侍妾应该诸多府邸中过的最逍遥自在的,那些跟着你的人,若不是因为你情深意重,怕是也不会为了你出生入死。”
当今的太子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看起来好似挺随意的,对于不计较的事情,他的确还挺随意,可遇上计较的事儿,雷厉风行的都要处置妥当。
没一个帝皇将相的人是好相处的,只是看着好相处罢了,位高权重惯了的人,凡事都得要执握于手,季熠辰骨子里就是个权威并重的继承人,只是这么多年来,这张脸摆习惯了。
季熠辰舒适着神情,要听她继续夸,“还有呢。”
“还有啊,你待臣妾的好,也是情深意重。”沈香茉转头看他,说的很轻,脉脉含情的望了他一眼,季熠辰一阵,随即喉咙收紧了几分。
四目相对,怀里的辉哥儿开始不安分了,忽然哇一声大哭了起来,季熠辰把他抱起来,他还直接在他脸上挥了一巴掌,哭的十分伤心。
季熠辰一脸无措的看着沈香茉,沈香茉失笑,把儿子抱过去,抱着让他匐在自己肩膀上,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站起来在屋子里走动。
过了一会儿,不哭了。
敢情这小子是觉得自己被忽略了不舒坦,得要人抱着在屋子里溜一圈他才高兴呢。
看沈香茉轻声细语的哄着怀里的辉哥儿,在屋子里走了好几圈,辉哥儿眼睛一眯一眯着,睡着了。
把孩子交给金嬷嬷抱下去睡,回了内屋,夫妻俩很有默契的,都没再提关于秦良娣的事。
元宵过后就是晋王府的喜事,晋王爷再娶,钱大学士的孙女,婚宴不比当初迎娶田氏时来的盛大,但也十分的热闹。
宫中皇后娘娘派人送了东西过去,李淑妃这儿也没去,皇上身子骨不好,就让太子和太子妃过去了一趟。
季熠辰和沈香茉是下午到的晋王府,他们到没多久,迎亲的花轿就回来了。
拜堂的时候前院那儿人很多,沈香茉并未过去,留在了后院这儿,等到新人入洞房的时候才和两位公主一块儿过去新房看看新嫁娘。
新房内晋王爷喝过交杯酒已经出去敬酒去了,沈香茉她们站在门口,坐在床上的钱氏显得很羞涩。
过去在宫中的时候沈香茉曾见过这钱家小姐,生的温柔婉约,比起田氏,似乎她和晋王爷站在一块儿才叫做郎才女貌。
钱氏抬头看她们,善意的笑了笑,季敏嫣也冲着她笑了笑,转头和季敏苒低声道,“二哥这回可舒坦了。”
上次成亲,心里到底是不情愿的,可这一回,钱家的家世加上这新王妃的品行样貌,晋王爷难道还不如愿?
她们俩低声说着,走廊那儿忽然是匆匆的一阵脚步声传来,还有追喊声。
转头看去,蓉姐儿迈着小短腿朝这儿狂奔而来,后面的养娘追的气喘吁吁。
季敏苒手快一把把她给兜在了怀里,笑着逗她,“蓉姐儿怎么来啦,你是来看你娘亲的?”
季敏苒本意是想让蓉姐儿亲近一些,可蓉姐儿在听到娘亲的时候挣扎着从季敏苒的怀里下来,抬头看着坐在那儿的钱氏好几眼,忽然大声的喊道,“她不是我娘,她不是我娘!”
“这就是你娘亲。”季敏苒拉着她,“乖,蓉姐儿不要闹。”
“她不是我娘,不是我娘,你们都出去,都出去,我要我娘。”
小丫头边说边哭了,就近的寻找她觉得可以亲近的人,扑到了沈香茉的怀里,呜呜的哭闹了起来,“这不是我娘,不是我娘,出去,出去,我要我娘。”
屋子内外的气氛一下尴尬了起来,沈香茉把她抱了起来,给季敏苒她们使了个眼色,轻拍着她的后背把她抱离开了新房的院子。
沿途过去蓉姐儿还在沈香茉怀里哭,“我要我娘,伯娘,我要我娘,把她赶出去,赶出去,我要我娘。”
抱到了院子外的小亭子中,养娘和丫鬟匆匆跟了上来,想从沈香茉这儿接人,沈香茉却没松开,而是冷冷的看着这养娘和她身后的丫鬟,“谁允了你们带郡主出来的。”
“娘娘,是郡主说要到园子里玩,奴婢们陪着她出来,谁想她,朝着新房这儿跑过来了。”养娘赶忙解释,也是急的满头大汗。
“狡辩!”沈香茉呵斥,“你们几个人的脚力难道还比不过一个三岁的孩子,从她的院子到这儿这么远,一路怎么可能追不上!”
养娘双手握在一块儿紧张的搓着,“娘娘,奴婢确实是没追上,郡主她...”
“难不成她是飞过来!”沈香茉扫了一眼那丫鬟,“到底是郡主不见了,你们迟迟才发现追过来的,还是故意要她到新房里来。”
要么是照顾不周,要么是刻意为之,找不出第三个理由要沈香茉信服,这三岁孩子的脚力还能赶得上几个大人。
“娘娘恕罪。”养娘当即跪了下来,“是奴婢疏忽了,当时进屋子替郡主拿披肩的斗篷,出来的时候发现郡主不见了,我们是找了好几个院子才发现郡主来了这儿,这才没来得及追赶上。”
疏于照顾的责罚可比怂恿郡主来这儿要轻的多,若是后者,她们这碗饭可都保不住了。
沈香茉不信她们,转头看蓉姐儿,把她放在石桌上让她站着,双手搂着她的腰,“告诉伯娘,你为什么要来这儿。”
蓉姐儿抽抽搭搭的看着她,“她们说,蓉姐儿要有新娘亲了,可是蓉姐儿有娘亲的,为什么会有新娘亲。”
晋王府里头到处都在说晋王妃娶亲的事,可在郡主面前,那都是严令不许提,三岁的孩子又不会知道去打听什么,身边的人瞒住了,她自然不晓得。
沈香茉冷眼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个人,这些吩咐晋王爷和李淑妃都有说,可就是有些人听不进去,没当回事。
“伯娘,我为什么要有新娘亲,我娘呢。”蓉姐儿揪着沈香茉的衣服,可怜巴巴的问她。
“你娘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往后就由这个娘亲替她照顾你和安哥儿,好不好?”沈香茉替她擦着眼泪,蓉姐儿泪眼汪汪看着她。
“我娘她是不是不会回来了。”蓉姐儿说罢又开始大哭,“我娘不要我们了,娘不要我们了。”
“你娘怎么会不要你们,她最舍不得的就是你们了,蓉姐儿乖,她不会不要你们。”沈香茉把她搂在怀里,拍着她后背,“她不会不要你们的,她是这世上最疼你们的人。”
“可是,祖母说我娘不要我和弟弟了。”蓉姐儿呜呜的哭着,沈香茉一怔,眼底闪过了愠怒,李淑妃可真的是疯了,为了让孩子接受新娘,居然可以骗这么个不懂事的孩子说她是被抛弃的。
“她骗你的,你娘怎么会不要你。”沈香茉柔声道,抬手指给她看天上的星星,“蓉姐儿,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你娘她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她回不来了,可她一直想着你们,就像是那天上的星星,一直陪你。”
蓉姐儿抬头看,啜泣着,“这么多星星,哪一颗是娘。”
“因为这天底下有许许多多像蓉姐儿一样的孩子,他们的娘亲也去了很远的地方,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星星,蓉姐儿这么聪明,一定知道哪一颗对不对。”
蓉姐儿指着最亮的哪一颗,沈香茉笑了,“真聪明。”
沈香茉哄孩子有一套,正要把蓉姐儿交给养娘,那头小径处应该是在宴席上喝酒的晋王爷过来了。
看到有人跪在亭子外,挥手让养娘和丫鬟下去,蓉姐儿见爹爹来了,便要伸手让他抱。
季熠川微皱了眉头,把她接过来,“谁让你来这儿的,不是告诉你,呆在自己院子里不要出来。”
这才刚刚息下来,被季熠川这么一说,蓉姐儿又哭了。
“爹爹不要我们,爹爹娶新娘亲,爹爹不要我们。”
微醺着酒意,季熠川头疼的抱着怀里不断挣扎的孩子,声音跟着大了些,似是斥责,“不许哭了!”
蓉姐儿吓了一跳,眼泪挂在那儿木愣愣看着季熠川,沈香茉也被他这一声呵斥惊到了,脸色微沉,“晋王爷要真是养不好孩子,干脆还是送入宫的好,底下的人乱传着话你不去算,对自己的孩子这般呵斥,还真是对得起她死去的娘亲。”
“让大嫂操心了。”借着酒意,季熠川看沈香茉的眼神放肆了许多,他轻笑,“大嫂可真是关心蓉姐儿,就像是她亲娘一样,这可是蓉姐儿的福气。”
“这恐怕不是他们母子三人的福气,倘若她知道你如今是这么对待孩子的,当时她一定不会想死。”沈香茉冷冷的讽刺,季熠川的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大嫂此话何意。”
“这不是该问你自己么,李淑妃是怀胎生过孩子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大进补对人并不好,太医的嘱咐不听,八月的身孕时这身子已经是犹如别人足月。她运气好,如此都健健康康的,出事前一天她还入宫拜见过皇后娘娘,诊脉后温太医亲口说一切安好,孩子和晋王妃都很好,可这隔了一天就出事了。”
季熠川的脸色越发的沉,沈香茉走出了亭子,离他好几步远,转头看他,“是有人不想让她活着罢了,觉得她碍眼,除了给你生过两个孩子之外,没帮你做过什么别的事。”
亭子内外沉默了一会儿,沈香茉看着他怀里的蓉姐儿,声音放缓了一些,“你能做的,就是照顾好她的两个孩子。”
沈香茉说罢离开了亭子,朝着前厅那儿走去。
季熠川站在那儿,低头看怀里的孩子,搂紧了她几分,蓉姐儿怯怯的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软软叫了声爹爹。
“蓉姐儿喜不喜欢大伯娘。”季熠川抱着她回她的院子。
“喜欢。”
“比新娘亲还要喜欢么。”
“嗯,像喜欢娘亲一样喜欢,蓉姐儿好喜欢伯娘。”
第二天沈香茉在景仁宫见到了新王妃,他们前来拜见皇后,后而去了李淑妃那儿,祖祠记碟后下午出宫,晋王和晋王妃之间看起来,相处的还不错。
也就是晋王爷大婚三日后,朝堂这儿,皇上忽然宣布要传位给太子。
这件事事先是没有征兆的,唯有几个重臣才知道,如今宣告出来,自然是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百余年前倒是真有过传位的例子,但当年那先祖皇帝年事已高,如今的圣上并未到那地步。
太子殿下年幼?
没有嫡子?
这些都不能成为反对的理由,太子的功绩是朝堂上有目共睹的,当初桐城一事,如今正渐渐稳定下来的桐城外商路,凡事亲力亲为的太子殿下,在皇上的有意培养下,从登基之初开始就是在朝中立下了威严。
皇上并不是毫无征兆的宣布,只是对于某些人来说,这传位的旨意下的有些突然,让他们措手不及,什么准备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皇位顺利传给了太子,登基大典的日子选在了二月初二。
二月二龙抬头,宜都城中街市庙里都很热闹,若是还在兰城那儿,距离花卉节的日子也不远了,皇宫中,乾清宫外的广场上,时辰至,百官朝拜,祭天登基。
季熠辰一身龙袍着身,午后的日光倾斜,高高的塔台上快要被阳光照耀的看不清楚,在礼官的高声宣布之下,季熠辰执香祭天,三声跪拜后,百官高呼,跪拜。
整个仪式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最后到乾清宫内的大殿上,递交玉玺,上坐,百官朝拜之后才结束。
三月中位于宫外宜都城南郊的景殿行宫就要竣工,届时太上皇会携宫中妃子前往,四月选秀时,这宫中又会进不少妃子。
两年前行宫在建的时候不少人还以为这是将来用于避暑之用,选的地方依山傍水,环境清幽,谁能想两年前皇上就已经开始想着要退位搬出宫去,这让不少官员有些弄不清情况,三皇子大婚后封了祁王,祁王妃才刚刚传了喜讯,晋王府里还有一双儿女,小世子还是皇长孙呢。
有些人还讨论着今后皇位继承说不准会变,当今皇上一下就变成了太上皇,直接断了这些人的心思。
随之而下的是立后的圣旨,封妃,立太子,紧接着太上皇和太皇太后迁到景殿行宫,四月还临着选秀。
从二月开始,沈香茉一直忙到了五月,选秀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才真正的歇下来。
等坐在玉明宫的殿上接受妃子请安跪拜时,沈香茉还有些恍惚,过了一个新年,一晃就到了五月,这小半年的时间里发生了好多事,殿上坐着的许多都是生面孔,太子宫中秦良娣还被禁足,任良媛抬了身份封了昭仪,余下的,全部都选秀新入宫的,别说皇上自己了,就连沈香茉,一时间还想不起有些人的名字。
早早的遣散了这些人,回了寝宫,沈香茉显得特别累,这几个月她都没有好好休息过,景仁宫那儿收拾妥当,留着太皇太后他们时常要回来,后宫中的大小事务她还来不及肃清,就连沈家那儿要入宫求见都没时间。
就在半月前,复选过后临着终选,沈香茉做事开始觉得力不从心。
崔妈妈扶着她躺下,沈香茉靠在那儿昏昏沉沉的又要睡,崔妈妈给瑞珠使了个眼色,后者匆匆去了太医署请丛太医过来。
等丛太医到的时候,沈香茉已经睡着了。
隔着纱幔,崔妈妈把皇后娘娘的手放在软垫上,丛牧坐下把脉,过半响,他的脸上一抹喜色,崔妈妈看明白了他的意思,让瑞珠在屋子里照看,跟着丛太医到了外屋,关切问,“娘娘这段日子劳累的很,可无碍?”
“日子尚浅,如今脉象还算稳妥,娘娘的身子养得好,这几月多加休息,定会没事。”丛牧开了药方,崔妈妈让秋裳跟着去太医署那儿娶药,脸上也是一抹喜色,唤来了莫离,让她去一趟乾清宫报喜。
崔妈妈在外头吩咐忙着,这厢屋子里沈香茉还睡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