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禹修听着两人的对话面露诧异之色地对陆冲霄道:“陆兄,你可要三思而行啊!观兽亭在我宗中虽然算不得什么禁地,可你终究是外来之人,若是冒然露面被其他宗中弟子识破行藏,对你怕是极为不利的。”
陆冲霄微然摇了摇头道:“无妨的,我既然敢露面,就不怕他们跟我过不去。我倒想看看你们那位二长老究竟想把我大哥怎样发落,死胖子,带路。”
陆胖子看着陆冲霄试探站起的模样颇为不屑地嗤笑一声,随后更是抬手一巴掌把他重新呼回了软榻当中:“渣渣,你还是老实待着吧,胖爷既然答应带你去了,难道还能让你一瘸一拐地蹭过去?!”
陆冲霄“扑通”一声脸朝床榻栽在了上面,爬起后面露怒色地瞪着他道:“死胖子你想咋的?别跟我说你背着老子去。”
“不是我背,是猪背。”
“呃,有区别吗……”
“扑通!啊!!!”
伴随着陆冲霄的一阵惨叫,陆胖子有些惨无人道地直接一屁股坐在了他身上,霎时间大半张床都被他们俩给压塌了。
“黑豹,出来拉客了!”陆胖子转头冲自己的竹楼中吼了一声。
“吭哧……吭哧……”
许久之后,一头身形矫健气宇轩昂的野生猛兽慢吞吞地从中走了出来,赫然是一头……黑毛的野猪。
陆冲霄即便境遇颇惨地被当成了人肉坐垫,却还是难忍笑意地狂笑出了声:“死胖子,你平时都是这么给宠物取名字的吗?”
陆胖子习惯性不屑地揉着自己脸上的肥肉道:“你懂个屁,这叫气势。黑豹,带着这小兔崽子跟我走。”
“吭哧!”野猪闻言怪叫了一声,随后獠牙一翻前蹄刨地,直接就照着陆冲霄冲了过来。
陆胖子见此情形面色一变,抡起肥厚的巴掌来直接把那头野猪给呼翻在了地上:“你是不是傻?!要活的!”
“吭哧……”黑豹异常委屈地又嚎了一声,而后垂头丧气地上前来动作颇轻地把他拱到了自己背上。
陆冲霄伸手摸着它背上的坚硬鬃毛面色有些怪异地转头看着陆胖子道:“我能不能稍稍给它换个造型?感觉板寸不是很适合它。”
“嗷!!!”黑豹异常凄厉地惨叫了一声,而后直接背着陆冲霄往前狂奔了出去。
陆胖子远远看着陆冲霄像元宵一样被摇晃颠簸时露出了一个极为不厚道的奸诈笑意:“看来它不乐意。”
莫禹修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有余悸道:“六师叔,您就真打算任由黑豹这般胡闹吗?陆兄可是有重伤在身的。”
陆胖子却是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道:“放心吧,这小子命硬得很,比你我都要硬。”
莫禹修一时愕然,竟是不知该用何言以对了。
静立孤峰,以观万兽。
观兽亭自建立的那天起便是万兽宗中标示性的建筑之一,不过由于临崖而建地势险要,所以一般并不作为宗中弟子聚会之地,真正来此之人自然也是寥寥无几。
然而此时此刻,在观兽亭临近山道的一侧却是站了足有上千名的万兽宗弟子,而且这还只是临时得到召集紧急前来的,并不包括其他万兽宗核心乃至更远处的同门。
而在观兽亭内正并排坐着五名各自介于中年与老年之间的男子,除了正中一名灰髯老者在面无表情地闭目养神之外,余下几人俱都神色有些异样地沉默着。
终于,坐在灰髯老者上首的令一名独眼老者面露不耐烦地率先开言询问道:“老六怎么还不到?难道派去找他的人没有将消息送到吗?”
在他旁边的一名马脸中年男子见他面露怒色时急忙赔笑答道:“二师兄还请稍安勿躁,方才我已经让禹修他亲自跑上一趟了。这孩子行事向来精细的很,不会误事的。”
独眼老者冷然道:“哼,希望如此吧。那就再等候片刻,若是老六还是不来的话就不用等了,直接开始审问。”
此言一出时,坐在灰髯老者下首的一名男子不禁挑了挑眉,看他的年纪应该也有五十出头了,但身形却极为健硕,尤其是双臂之上的肌肉格外发达,甚至已经赶得上普通人的大腿粗了。
壮硕男子闻听独眼老者直言时本就阴沉之极的脸色瞬间变得愈加铁青了:“二师兄,现在宗中只是对我那不孝的蠢徒略有怀疑,又没有真拿他当犯人,你一口一个审问的是何用意?”
二长老听罢却是呵呵冷笑一声道:“老三,有句话我说了你别不爱听。也就是你心眼太实愿意将鲁莽那种来历不明的家伙认作弟子,而且还真的倾囊而授。现在他做了对不起宗中之事了,你难道还想继续袒护他不成吗?”
“他做什么对不起宗里的事了?!那不都是你自己胡乱猜想的吗?你就是……”
“哥!”在三长老一旁有一名和他身形面貌俱都相仿的男子,本来也是面沉似水地静坐着,但此时眼见着三长老真的有些急了时赶紧伸手按住了霍然起身的兄长:“是非自有公断,现在说什么都没意义的,稍安勿躁吧。”
三长老浓眉紧皱着极想发作,但最后还是强行将火气给压住了,不过从其重重坐下的模样不难看出,这种怒意注定是无法在短时间内消退的。
二长老可能也是被顶撞得有些不痛快,冷哼一声之后直接起身对观兽亭外众弟子厉声道:“六长老迟迟未到估计是被俗事缠身了,既然如此大家也不必再浪费时间去等。现在我宣布,正式开始对于鲁莽的审问!来呀,将此人带到观兽亭前!”
“弟子遵命!”两名侍立于侧的万兽宗弟子各自答应了一声,而后疾步顺着旁边的小道离开了。
片刻之后,两人再次回到了观兽亭前,唯一有所区别的是在两人之间还带着一名身形高大健硕但面色略显憔悴的青年男子,赫然是不久之前才刚刚回到宗中的鲁莽。
鲁莽身上虽然并无绳索捆缚,但可以看得出他的精神状态极差,甚至于连目光与神智都有些涣散与恍惚了。
“你们退下。”二长老冲带他前来的那两名弟子挥了挥手,待等两人离开后眯眼打量着独自立于庭前的鲁莽道:“鲁莽,我且问你,你可知罪吗?”
鲁莽一直等听到这个问题时神智似乎才稍稍清晰了些,随后缓缓摇头道:“弟子不知。”
二长老冷笑了一声道:“呵呵,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敢狡辩?我问你,你前番离宗之时不过是名八重武者,怎么才短短数月的时间便修炼至了十重巅峰?”
鲁莽本就不擅长说谎,对此直接以实相告道:“弟子曾去过一趟西荒,在那里偶得机缘这才有所进境的。”
二长老却是笑得更加阴冷了几分:“偶尔机缘?!怕不是你们魔道血宗的机缘吧?!”
鲁莽听到魔道血宗这几个字时浑身都打了个冷颤,随后更是连连摇头道:“没有!弟子并没有跟魔道血宗之人打交道,又哪里来的什么魔道机缘啊!”
“满口胡言!”二长老仅有的独眼当中寒光一摄道:“你先前曾口口声声说你在西荒之中发现了血宗弟子的行藏,现在居然说你没见过?!”
“不是我亲自见的啊!是……”鲁莽话说至此时突然硬生生将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并没有把陆冲霄的存在也一并说出来。
毕竟就连鲁莽自己也没有想到,只是出于自己身为弟子的职责来禀报一个事实竟是也会遭受这般待遇,更不要说身为外人的陆冲霄了。
每每想到此时,鲁莽总会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要把陆冲霄也卷进此事,但现在再怎么后悔也来不及了,唯有尽可能地继续隐藏他的存在,直到他伤愈之后再让莫禹修悄悄将他送出万兽宗中,也算自己这个做大哥的仁至义尽了。
打定主意之后,鲁莽便准备自己抗下这所有麻烦了,因此即便面对二长老咄咄逼人的追问时,他也依旧紧咬牙关摇头道:“是我自己看到的,我可以肯定那家伙绝对是魔道血宗之人,而且他到西荒当中也是别有目的的。”
二长老闻听此言却是肆无忌惮地大笑道:“你前后所说之言完全就对不上,你让宗中弟子如何相信于你?若是还不将事实尽数讲出来,我便只能依照宗主之令对你执行宗中法规了!你可知道你所犯之罪乃是大逆不道的死罪吗?!”
鲁莽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但沉思良久之后却依旧紧咬着牙关摇了摇头,而后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道:“男儿大丈夫存身于世所活者不过忠义二字,我鲁莽于忠对得起师长门人,于义对得起挚友兄弟。若真要因此而死,我虽死亦无憾矣!”
三长老耳听得弟子说出这番话时堂堂九尺之躯的汉子竟是也眼圈微有些泛红,随后却又满含不甘道:“傻徒弟啊!你难道真想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死了吗?!”
鲁莽双膝弯曲“扑通”一声跪倒在了三长老的面前,语含哽咽地连连叩首道:“师尊在上,不孝蠢徒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跟您行礼了。我幼时自血宗逃遁而出几近濒死,得您收入门下才没惨死于嗜血狂暴的反噬。这份恩情弟子虽然从未提起,但却无有一时一刻敢忘之。”
“现在长老大人们要治弟子的罪,弟子不敢违逆宗中之意。若我死后还有来世的话,鲁莽定当再次投胎成为您的弟子,以膝前尽孝颐养您之天年。”
鲁莽话说至此时依然泣不成声,只顾连连跪拜叩首着,不多时额头处便已经被一片鲜血所染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