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姨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凭空消失在了自己的面前,怔然许久之后才轻启朱唇说出了几个字:“真的是疯子。”
怒本就是陆冲霄的分身,本质便是以五府分神诀为本源,加之以陆冲霄的身体为引子分裂而出的另一个灵魂与身躯。所以现在陆冲霄等于提前透支了自己全部的血液,只为换来一个可以率先一天进入鬼谷陵墓的机会。
在这件事上,陆冲霄的表现确实有些绝然得过分了。
毕竟就算他可以等,方晗却是未必还有这些时间可以浪费了。
通道打开之后,陆冲霄径自往里急闯着,周遭尽是一片片触目无边无际的血色混沌,如层层雾气般阻断着他向前看去的视线。
“滴答……滴答……”一阵颇为有规律的声响隐约从前方传来,并且随着陆冲霄不断向前奔走而变得越来越清晰了。
豁然间,仿佛所有的雾气于此刻彻底消失了。唯有眼前触目之间仅是一片血红,并且在所有红光笼罩的范围当中,隐有一点金光在释放着其异常刺眼的光芒。
陆冲霄体内鲜血已丧近半,完全是靠着劲气在支撑自己前行。初至此处时忽觉身上一沉,随之躯体当中的劲气也在分外不安地乱窜着,似是相当恐慌。
而这一切的源头,便都来自于红光笼罩之间的那点金光。
陆冲霄深吸了一口气,强压着体内躁动不安的气息迈步走向了它,希望能够在它身上查到些许的端倪。
但当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接近那点金光时,自己身上的压力也在变得越来越大。及至真正走到它面前的时候,那股由内而外再从外至内的循环重压已经如千钧之负般挤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陆冲霄极力抬起手来将那点金光抓在了手中,送至眼前时才真正看到了它的模样:一个装满了液体的水漏。里面不知名的金色流质液体正缓缓向着下方滴落着,刚才那阵分外清晰的“滴答”声便是一次为源头传出的。
“咔嚓……咔嚓咔嚓!”
就在陆冲霄将这不足尺长的水漏抓在手里时,周遭那些遍布的血色光芒骤然凝结了起来,而后更化作一道道锐利的长矛模样纷纷钉向了位于正中陆冲霄。
但格外神奇的是,那些血色长矛并没有一把是真正戳中陆冲霄的,而是格外有规律地一排排紧擦着他的体表滑了过去,下方近半已然狠狠钉入了地面,上半部却还颇为尽职尽责地阻挡限制着陆冲霄的每一个动作。
血色长矛自凝结到射出都没花费瞬息之功,以至于陆冲霄真正反应过来时,自己竟是已经被足足上百道的血矛困在正中了。
而就在他想要爆发劲气将这些血矛尽数崩开时,自其头顶之上却是骤然落下了一把长有丈许开外的大剑。剑还未至时,随之而来的霸道剑气便已直接轰刺向陆冲霄的天灵盖了。
陆冲霄下意识抬头之时正看到了这一幕,双瞳微缩之际根本就来不及思考,只能将自己刚刚凝起的劲气猛托向了自己的头顶,总算是赶在大剑斩落之前险险将其给虚托在了半空当中。
然而被陆冲霄所托住的大剑在这之后却并没有停下冲势的意思,而是反倒以一种格外叛逆的姿态不断往下施着压,看来是打算一举发力直接将下方的陆冲霄给硬砸死了。
“滴答……”
金色水漏当中再次有一滴液体缓缓滴下,而在那之后,陆冲霄能明显感觉到头上的大剑重量无形中似是增重了几分。
“滴答滴答!”
在感受到层层重压不断变大时,陆冲霄的脸瞬间便变得愈加惨白了。
就在此时,一个空灵且虚幻的声音突然响起在了他的耳边:“此剑本为吾生前所佩之剑,以鬼谷为姓,众荒为名,唤作鬼谷众荒剑。你若能撑到这水漏流干,我便将之赠与你,如何?”
陆冲霄听到这个声音时身为微变,下意识出言反问道:“你是……鬼谷一脉的后人?!”
那声音淡淡一笑道:“能有资格在死后葬在此处的确实只有鬼谷族人,而且每一位都成为过众荒大神,自然也包括我了。”
陆冲霄骇然之余再次追问道:“那您算是第几任?”
那声音沉默片刻后突然语带一丝落寞地叹息一声道:“哪有什么第几任,翻来覆去的还不就只有我一个人。”
陆冲霄听他如此说时颇感诧异道:“可是我先刚前听人说众荒大神其实是从鬼谷族人中选拔而出的强者,而且每一世都有新的人继任,这难道他是在骗我吗?”
“呵呵,他没有骗你,只是有些事连他都不甚明了而已。”那声音未落之时,一道模糊不堪的虚幻身影突然出现在了陆冲霄的近前。
陆冲霄此时被头顶血色大剑压得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但饶是如此他还是极力抬起了头,想看清这说话之人的面孔。然而他真正看到的却只是一张遮盖住他面孔的灰色面具,哪怕是仅仅裸露在外的双眼位置也是一片漆黑,完全看不清他的面貌。
“咔嚓!”一声轻微的裂纹声响过后,原本别在陆冲霄喉咙之间的血色长矛突然自中间断掉了,矛头掉在地上时瞬间化为了一片血雾。
而就在与此同时,陆冲霄终于有些不堪重负地被大剑给压得身子一弯。喉结微然滚动之时,几乎是擦着断落的锋锐血矛之刃过去的。
众荒大神的虚影再次缓步向前走得离他更近了几分,口中格外平淡地继续道:“你既然能来到我的陵墓,而且鬼谷残片还是极为鲜有的完全体状态,自然便说明你我之间是存有些许缘分的。所以在真正进墓之前,这算是我给你的额外奖励。但看你这幅模样似也坚持不下去了,不若便就此放弃了吧,我可以替你挪走这把剑。”
若是放在往常陆冲霄或许还会逞强再撑片刻,但此时心系方晗的安危实在不敢继续耽搁,听到他说可以帮自己解围时立即连连点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众荒大神听他如此痛快便答应时略带好奇之意道:“你确定吗?一旦放弃可就再也没有尝试的机会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柄鬼谷众荒剑已然跟随我多年,乃是世所含有之宝。虽不敢说有绝世之威,但我也曾凭它之力一扫西荒众多强者,与如此神兵交臂而失之,你日后难道就不会后悔吗?”
陆冲霄苍白不已的面颊上汗珠“噼啪”向下掉落着,下意识抬眼皮看了一眼手中的水漏,却发现其间大半的金色液体依旧处于上端,而以自己的身体状况估计真的没办法撑到它流尽了。
陆冲霄极力强撑着深吸了一口气道:“既是有缘无分得不到,再怎么后悔也没什么用吧。我宁肯保存些体力去救我的同伴,神兵利器纵是再怎么诱人总归是死物,若是因为我的无能而累得同伴身死,那才是真正悔之晚矣。”
众荒大神微含诧异地摸了摸自己的灰色面具:“嗯?我倒是有些好奇了,你要救什么人?”
陆冲霄对他也没有隐瞒,直接将外面方晗身处的情形告诉了他,而后更是坦言相问道:“大神,您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是什么气息如此古怪,居然硬生生将个活人给钉在外面了吗?”
“哦?有这种事?”众荒大神在得知这个消息时言语间突然多了几分不易觉察的欣喜之意:“你确定你方才所说都是实情吗?”
“咔嚓!”又一根血色长矛被陆冲霄勉强腾出手来拗断了,但眼见着水漏中的液体一滴滴液体落下时,自己头顶的血色大剑也在变得越来越沉重。陆冲霄只能一边勉强支撑一边苦笑回答道:“你觉得我现在还有闲心说瞎话糊弄人吗?”
众荒大神闻听此言单手托着下巴沉思了片刻,而后却是骤然长叹一声道:“造物弄人啊!看来你那位同伴今天是非死不可了。”
陆冲霄闻言满脸愕然地极力抬头看向了他:“为什么?!”
众荒大神无奈摊手道:“我鬼谷一脉虽然修炼天赋极佳,但若是没有相应强大的功法支撑,也断然没办法达到今天这种地步。而那本世传的功法却并非是我鬼谷一脉所创,那是真正的神明所传流下来的功法残卷,名为众荒剑典,包括我族中众荒的名号也是由此而来的。”
陆冲霄此刻已经没时间听他讲述这些功法的来历了,唯有极力强撑的同时哑声打断他道:“大神,咱能不能唠点干货?真说在你们家坟头上里头死一个外头死一个,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啊!”
众荒大神倒是颇为随和,连连点头附和道:“行行,这就告诉你到底为什么。这么说吧,众荒剑典这种功法在发动之后劲气是会自行结为剑阵的,其强度根据功法使用者的力量以及所用之剑的强弱上下浮动不定。我现在并不是以一个活人的状态存在于这里,可我这柄鬼谷众荒剑却是习惯性地维持着我活着时使用它的模样,呈一种半觉醒的状态,随时都是可以驱动剑阵运行的。”
“本来这也没什么,毕竟这里除了我之外也没人再会众荒剑典了。可你那位朋友或许是体质太过接近这种功法的缘故,竟是直接引发了鬼谷众荒剑的觉醒,乃至于我生前的一部分力量也因此而促进了剑阵的运行,等于是无意识间便将你那朋友给卷入其中了。”
陆冲霄听得有些愕然不已,只能下意识追问道:“那你为什么又说她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