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要入夏,太阳落得比较晚了。杜云倾吃完聊完后,被赶出了司仪旧院。沿着空旷的宫街走在萧瑟的石板路上。
手抚摸在干裂的墙壁上,一步一步往前走。
在这墙壁的另一端,就是传说中的冷宫了。有一些叶子,飘落在脚前,墙壁那头有一些嘻嘻哈哈嘀咕声,也有吹拉弹唱各种声音。
突然一片红色的东西,落在了脚前。
“这个时间,怎么会有枫叶?”杜云倾疑惑地捡起了地上的东西。发现竟然是画出来的红色枫叶,可想而知那人的画工有多厉害。杜云倾满心惊叹,果然啊能进宫的女人都不寻常,就算是冷宫的女子,也是多才多艺的。
“可以把那个东西给我吗?”有个声音传来。
杜云倾顺着声音瞧过去,只见一个妇人趴在了一棵露出宫墙的树上,头往下看着,笑着说这样的话。
那人,略施粉黛,可是长得一张皓月脸,明眸皓齿,头上简单插了个玉簪,瞧着很是雍容,只是……若不是因为她在树上,杜云倾一定认为她是哪个宫里头的娘娘了。
“这个吗?”杜云倾扬了扬手中的东西,东瞧瞧西瞧瞧,周围的确没有人了,想必是在跟自己说话吧。
“对啊。”声音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并且朝着她招了招手。
“可是,我怎么给你啊。”那宫墙可是有五个自己那个高呢,现在身上也没有任何工具,就算想要爬墙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啊。
那人浅笑道:“你去大门那,从门下面塞进来就好了。”
“可是,所有人没有许可,不可以靠近大门啊。”杜云倾本想说冷宫大门,可是生怕触碰到对方哪根神经,所以不敢说这两个字。
那人似乎恍然大悟明白了什么似的:“那你晚上偷偷过来,不就可以了吗?就没有人看见了,对不对。”并做了一个嘘的小声的姿势。生怕有人听见似的。
杜云倾沉默。有些怕啊。
“你可以再画一张啊。”
“这个是别人送我的,我画不了。你是不想给我了吗?”那女子脸上要哭了似的。如同婴儿一般说变就变的脸,让杜云倾招架不住。心里的怜悯之情,突如其来的肆无忌惮。
“你,你,别哭,别哭啊。”人家已经在冷宫了,心灵已经脆弱了。好不容易瞧着像个正常人了,杜云倾可不想再给人家的心灵添加什么可能受伤的痕迹。
“那你是答应了?晚上亥时。记得啊。我在门口等你哦。”说完挥挥手,就要下去。可是一不小心差点踩空了。吓得杜云倾一声冷汗:“那个,你小心点。”
“你是好孩子。”微微一笑,意味深长。满满消失在了树内,想必是顺着树趴下去了吧。
杜云倾长长叹了一口气,这冷宫什么地方啊,硬生生把一个大家闺秀给训练成了猴子。
“回来这么早?”婵娟对于难得在傍晚瞧见的杜云倾感到无比意外。
杜云倾累趴在床上,双手枕在后脑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半天不说话。脑子里一直是那个在树上的不知道是谁的女子。
“回来这么早?”婵娟见她不搭理自己,吐了一口瓜子皮,来到床边推了推她。
被她推搡得回到了现实:“嗯,今日可以回来做功课。”杜云倾把袖子内的书,给拿了出来,放在旁边。
婵娟捡起一看,笑得差点被瓜子呛到:“没想到,你竟然是去瞧这些的。倒是特别。哈哈。”
“你乐意的话,你去好了!”
“可别,谢谢啊!”婵娟惊呆了一张小脸:“这类八股东西,这类腐朽东西,我才不要看呢,免得让我身心灵都收到莫须有的伤害。”
在她看来,这些都是些古板的,家里老人们用来束缚晚辈,让晚辈对长辈言听计从的玩意儿,根本就不想碰。
“嘿嘿,想看还不给呢!”说完把那书,塞在床头枕头下。要是弄脏弄丢了,还不知道怎么跟刘嬷嬷交代呢。她可是很有原则的人呢。
“咱们晚上去放水灯吧。”婵娟建议道:“听说啊,农历三月三放水灯,可以许愿哦。”跃跃欲试,在宫里的日子都很无聊,若是自己不找点乐子,那怎么过日子嘛。
“我不去。我没什么愿望可以许的。”杜云倾转过头,不愿意再参与对话。
“你怎么了?”婵娟觉得她今日有些怪怪的,这么热闹的事,她竟然没有兴趣,那太跟往常不符合了啊。
“就是有些累了呢。你去找小春子陪着你吧。快去快去。”推着她出了门。
关上门后,世界安静了下来。她是个藏不住事情的人,并不是杜云倾不愿意跟她分享,而是这个事情少一个人知道,对大家都好。
戌时,杜云倾就出了门。提着灯笼来到了冷宫前。左看右看,没一个人影。心里有些胆怯,因为都说这里半夜有幽魂走动,而且还有哭声。
只是答应了人家的事情,又不好毁约。
手中的那片类似红叶的东西上,有诗歌一首,情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只有这一句,可是后面的话,但凡识字的人,都是会清楚的。
“这明明就不可能是别人送的,一看就是新画的。”杜云倾反复看了那叶子,绝对不可能是旧物。可是那女子一口咬定是别人送的。不过这也正符合冷宫里的人说的话。
冷宫里,十个有九个,已经是神志不清了。
“布谷布谷。”里头有声音传出来。
杜云倾微微靠近那门,果然是有声音呢。
可是,这确定是那女子给自己的暗号吗?当时两人似乎并没有约定暗号吧?可是又怎么可以按常理跟里头的人交流呢。
“还是等一等吧。”杜云倾迟疑了,并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工夫那声音再次出来了:“布谷,布谷。”
杜云倾试探性地也叫了一句:“布谷。”
突然一阵阴风吹来,万籁寂静,天空似乎离得很近,黑压压的布匹就要压下来似的。杜云倾感觉左心房已经不敢跳动了,生怕心跳声太大,而引来一些恐怖的东西似的。
“吱呀”门打开了。
冷宫的大门开了一个巴掌的缝隙,杜云倾把灯笼放在门前,陡然一双眼睛出现在眼前。吓得后退了两步。惊魂未定之际,大门打开了,可是里面黑压压,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有阵阵阴风。
吓得吞了吞口水,整个人待在大门外五步的地方,想要转身走,可是脚上跟灌了铅似的,动也动不了。后背发憷,紧绷得厉害。
这时有个白衣女子都了出来披着披风,手中似乎抱着一个枕头,笑得一脸自然:“你来了啊?我的东西呢?”
“哦,哦~”杜云倾细细看了看她的脚位置,是落地的,是能走路的,应该是个人吧。而且她还提了灯笼呢。
“你的红叶。给你。”杜云倾上前几步递过去。
那人接过那东西,脸上的都是欣喜的满足,紧紧抱在胸口位置:“多谢这位姑娘。这点银子就赏赐与你吧。”
“不。不用客气。下次不要不小心落到外面了,也不要爬树了,很危险的。”杜云倾瞧着眼前的女子,近看皮肤真好,而且眼神清澈,满心遗憾这样的女子竟然会神志不清。
“这个呀,是我儿子最喜欢玩的玩具,我不能丢了。”
“你儿子?玩这个?”这不是男女之间互相赠送的情书吗?杜云倾还以为这里头有什么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呢,原来是给孩子的东西。可是,不对啊,皇子的母亲在冷宫?一般只要生了孩子的妃子,就算受罚,也是不在冷宫的啊。
“是啊。是啊。”点点头,笃定道:“因为我儿子脚上有七星,是红色的,所以他最喜欢红色了。对不对啊 ,儿子。”一边说一边跟抱着的枕头说话。
杜云倾惊呆了,这就是她儿子:“他,是你的儿子?”
“对啊,可爱吧,粉嘟嘟的胖乎乎,是不是很可爱。皇上最喜欢他了。呵呵。”笑得一脸的温柔。
正在杜云倾已经冷静下来的时候,突然眼前的女子发疯了一般:“你不要抢走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没有死掉,都是皇后,都是皇后。我的儿子没有死,没有……”
“你说什么啊?”
“你个贱人,我不要吃药,我没病没病。没病。我的儿子……真的没死呢……”说完嘤嘤的哭了起来,阴森森的……
冷宫内,有了新的动静。
杜云倾吓得躲在了远处的墙角。只听有人说话了,是几个人的声音:“这门怎么开了。不能开的呀。哎呀。”
“我去给我儿子找玩具。嘿嘿。”似乎又正常了的声音,温温柔柔,声音清浅事宜。一听就知道曾经必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行行行,找到了,那回去吧。哎……贤妃娘娘,请。”是一个有些苍老的宫女的声音。杜云倾听见了门关上了,再也没有动静。
“贤妃娘娘?”杜云倾重复了一便听到的这话。脚踏七星?那不是冬雪吗?晃了晃脑袋:“不可能,我想哪里去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