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城。
剑少在八层半首殿。
已是深秋,天魔城虽处极西之地,但因为偏南一分,是以这时与中州的温度仿佛,连平日阴魂不散的雾也消失了数日,站在首殿的露台上,除了脚下那片花海,甚至可以看到远处连绵的青山和更远处的雪山。
只是风中究竟是有些冷意了。
与他一起负手而立的归云生也在看着东方,眉头微微皱着,缓缓说道:“不能再等了,点一子虽没经过当年天魔城折戟张超师叔自尽于九宵山的事情,但是却对我提议去中州的事情很是谨慎。”
“他那天当着众人的面不是同意了么?”
归云生轻轻一嗤,“同意是同意了,只是,什么时候出发却迟迟没有动静,我今晚会再去跟他说出发的时间问题。”
剑少点了点头。
归云生说道:“乌魅剑若能铸好就好了。你说,我要不要找个时间见见那个铸剑师?”
剑少轻轻摇头,“不必了吧!”
归云生没有坚持,转了话题,“你和离暗最近怎么样?如果……她能在点一子面前多说几句,成事会更容易。”
剑少默然,转身离开,回了碧落殿。
成亲已经有些日子了,上午的时间,和离暗例行去见点一子之后,他便一直陪她在碧落殿里,偶尔会去二层老井的铺子里。
下午去修罗场。
晚上回去和离暗一起用膳,之后,去首殿见归云生之后便在花海里练剑,直到明月升起,再回碧落殿和她一起入睡。
碧落殿前的摩萝树叶子已经红了,枫红一片,如云似霞。
侍女阿珠向归来的剑少行礼,低首说道:“公主在书房。”
剑少颌首,大步进去了。
挂着珠帘的室内,用了风行中州的月洞门把书房与外间隔开,挂了一抹绯红的纱帘,剑少挑帘进去。
离暗站起来,说道:“你今日不去看看乌魅剑铸的怎么样了?”
剑少微微一笑,说道:“我想跟你说一件事情。”
离暗走过来,剑少把她抱进怀里,说道:“阿离,我可能……很快就要去中州了。”
离暗蹙了眉,推开他说道:“不是我们吗?”
“太危险,我不想让你去。”
“我肯定是要去的,我之前答应过你。而且,我不会离开你。”离暗说道,态度很是笃定。
剑少看着她,叹了一息,“真拿你没办法。”
离暗嘟起樱唇,“人家多温柔啊,还不知足!”
一句娇嗔说的剑少心湖泛起涟漪,想起夜里的那些旖旎缱绻的情事,就朝着那嘟起的樱唇吻了上去,离暗情不自已,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惦起脚尖,伏在他怀里,任他予取予求。
越是吻的绵密,越是一发不可收拾,剑少的手滑进她的衣襟,火热的唇顺着她漂亮的锁骨一路向下……
离暗想到这是白天,便推了他,吸了口气,说道:“侍女们都还在……”
剑少把她抱到了桌子上,不等她把话说完,便用吻把她的话封在了嘴里。
殿外风声细细,摩萝树的叶子沙沙作响,碧落殿的侍女们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有人听见书房里那低低的娇喘声。
……
第二日一早,在九层魔宫,在归云生的斡旋下,在离暗的坚持下,点一子同意三日后便让剑少等人前往中州,离暗与他同去。
面纱下夜姬的唇角挂着一丝冷笑。
出了九层,剑少送了离暗回碧落殿,便转身去了二层。
离暗看着剑少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吩咐阿思,“请四护法来碧落殿。”
阿思低首领命而去。
杀凌很是意外,但是,他也能猜到离暗找他做什么,以他如今的地位与能力,他已经可以委婉拒绝除了点一子以外的任何人。
可是,他不想拒绝她,虽然他之前拒绝过不止一次她派人送来的魔姬。
他也来过碧落殿见她,大多时,她坐在殿外的秋千架上跟她说话。
今天,她请他进了碧落殿。
杀凌一眼过去,便能看出这碧落殿与天魔城其他那些空空荡荡的宫殿不同,很精致,很幽雅,当然,陈设的珠宝也很奢侈。
离暗请他落座。
杀凌看了眼正殿上那个空着的主座,没有坐下,反而问了一个他自己都没想到的问题,“九护法不在?”
离暗也没有想到杀凌不等她说话便先发问,停了片刻才说道:“是。”
杀凌没有再开口,第一句话已经有些唐突了,便只等她开口。
离暗坐了主位,再次请他落座,杀凌沉吟片刻,抬头看着她,他极少这样直接看过她,尤其是在她还看着他的时候,四目相对是从没有过的事情,可杀凌这次很大胆的没有立刻低下头,他想好好看看这张日思夜想的面孔,她是他所有的梦想!
离暗微微咬唇,抑制住心底的愤怒,他的目光太过直接了,目光里的热度是她不能接受的。
杀凌看着她咬唇的可爱样子,心跳的很快,却慢慢低下了头,说道:“不知公主找我来何事?”
在离暗心里,杀凌再优秀,也是修罗场里出来的,她真心看不上他,一个她看不上的人用如此热切的目光盯着她,于她而言,是冒犯!
可是,她现在有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做,想到这里,离暗努力平息了心内的怒意,说道:“四护法一向得我父亲看重,此番东去,因为我也同行,你必然也在他要派去的名单之上。”
杀凌说道:“是,教主确有此意,教主最疼公主,公主执意前往中州,教主为防公主有所损伤,自然要派人一起去。”
离暗微微笑了,“执意?你说了一句很有趣的话。”
杀凌低首道:“杀凌不敢。”
离暗冷哼一声,说道:“你听好了,我知道你一向只忠于我父亲……”
“我也愿意忠于你。”离暗的话未了,杀凌中间插了一句。
离暗的话便没办法再说下去了,久久之后,杀凌抬起头,毫不避讳的看着她,他突然有了勇气这样直视她,“我愿意忠于你。”他再次重复。
离暗没有说话,她回视他,他眸光深沉,也掩饰不了那一片爱慕之意。
离暗自己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样子,于是立刻懂了杀凌在想什么,她握住指关,静了一息,才说道:“我是一定要去中州的,不只是因为九护法,而是我需要这份功绩来铺平我登上教主之位的路。但是,一旦我离开,大法师也离开之后,夜姬会想方设法重新获取我父亲的信任,她会帮摩耶重新爬起来……而我,需要你在这天魔城替我看着他们。”
杀凌低首领命,他从来不意外她的决定,就算她说她想当教主,他也不意外。
杀凌沉默片刻,说道:“最近七护法经常去赤血殿……她在大殿下的酒里下了很多药,大殿下很受不了,我只能让七层每天都送魔姬过去……大殿下夜夜纵情,身体怕是快被掏干了……”
杀凌斟酌着用词,抬眼看着离暗的神色。
她神色如常,像是在听一件最平常的事情。
杀凌收了目光,七护法忍冬常到碧落殿来,他就怀疑是离暗授意她这么做的,因上才没有阻止,此时看来,确定无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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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魔城二层,老井的铺子外,剑少和老井坐在一起晒太阳。
今天真的有太阳。
“剑铸好还要多久?”
老井笑了,“不知道,可能一个月,也可能一年。”
剑少也笑了,“你慢慢铸吧,铸不好也没关系,或者不想铸也行,我要走了。”
老井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你……真的要走了?什么时候?”
“不过三天。”剑少说的很不经意。
“你真的非要回中州报仇吗?你们在天魔城过的不好?新娘子不听话?”
剑少没有笑,虽然他知道老井说到最后,想搏他一笑,“如果不是为了回去,我何必要来?”
老井摸着鼻子,“如果不是为了回去,就不会来?太深奥了,听不懂。”
剑少看着他,淡淡笑了,他怎么可能真的听不懂,只是不想懂罢了,“看你的态度,你是不会跟我去中州了。”
老井笑道:“那是当然,虽然我也是中州人,只是四海皆为家,中州当年不曾善待我,我觉得天魔城也不差,就这么住下去吧!”
剑少勾起一丝戏谑的笑意,“可是,小亿可是非要跟我去中州。”
老井的笑脸顿时沿着重力方向塌了下去,变成一张哭丧着的脸,“这傻小子,以为中州那么好玩呢?”
剑少失笑,“你若是不让他去,我就把他带出修罗场,把他交给你吧,我可能回不来了,他在修罗场我想你也不放心。”
“我呸!”老井重重唾了一口,“说什么丧气话呢?”
剑少眼中含笑,但脸上的神情却很是认真,“不是丧气话,能活着当然好,若死了……也无撼。”
老井垂下头,像被霜打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