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城八层的主要有三座宫殿,呈三角对立之势,最深处那一座是离暗所居的碧落殿,一样是浅白色的大理石所筑,只是更加精巧。殿前的庭院里遍着郁郁葱葱的摩萝树,把整个碧落殿显得格外清幽,而到了秋季摩萝的叶子便成了枫红,漫漫一大片,连着大团的云朵,风景仿佛不似人间。
离暗此时坐在殿前的花藤秋千上,听完阿思所禀,樱唇绽出一丝笑意,美艳不可方物。
阿思说道:“公主,那个阿依,要不要杀了?”
离暗摇头,“不,留着,盯着就行了。”她还不至于因为小小的魔姬而乱了分寸。
阿思应下,退去。
离暗捏起秋千架上一朵开的正好的冰菊,放在鼻尖嗅了一下,对一个侍女说道:“阿沙,去把后崖园子里新培的那几株郁仙草给七护法送去两盆,你亲自去。”
阿沙应声而去。
离暗扯掉几片花瓣,秀美透亮的眼睛正在出神想着什么。
风吹落几片摩萝树的叶子,离暗抬头看了这种风起时五角形的树叶仍旧无声的树,再看向那边一株正开的如云如霞的海棠,这是中州移来的树,老早就种在这里了,是她母亲种的,她母亲是中州人,她的眼睛随了她母亲,没有点一子、摩耶以及阿罗列那微微的蓝色。
“阿珠,让阿曼来见我。”
侍立一边的阿珠应声而去。
阿曼正在修罗场,因为剑少的两件事而听着两位高阶魔将的抱怨。
“每天有一顿肉吃,大人说拿饥饿来惩罚还有什么意思?”
“就是,修罗场训练第一条,鞭其心志,饿其体肤。他这是在挑战修罗场的规距!”
“不让魔卒打那些孩子?那些个贱奴不听话,难道还哄着?这还是修罗场吗?”
“阿曼大人,您要让公主和教主知道,这个剑少是唯恐修罗场不乱啊!”
阿曼以手支着侧脸,耳朵听着魔将的抱怨,幽深的眼睛深处却泛着冷笑。
“……”
这种事,她早就料到了,她本来想告知剑少,让他知其利害,但因为他过于嚣张的态度,她默认了,她有心看他把事情闹大。
让他知道,这修罗场的事情不是乱来的,她阿曼的威严是不容挑衅的!
她抬头看了一眼这两个魔将,不错,那日剑少与杀凌对战,他们不在场,所以,他们不服剑少。
“他师父现在是大法师,你们尽量不要惹他,这件事我知道了,我择日会禀了公主与教主,你们先忍一忍吧!”
不同于往日对属下的冷厉,阿曼说的有些轻描淡写。
打发走了两个魔将,来传阿曼的人便来了。
阿珠遣了个小魔姬来。
阿曼缓缓起身,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裙,方由小魔姬带着到了碧落殿。
离暗给阿曼赐了座位,看着她低首却渐渐少了谦卑的神情,便笑道:“我家阿曼越来越美了,好像到了思嫁的年龄。”
阿曼一震,便站了起来,几乎有跪下去的欲望,脸上的神情更是惊得花容失色,“公主,奴婢是要一生服侍您的,你忘了我们思、曼、珠、沙、华五个人都在天魔像在发过誓,奴婢一生不嫁!”
离暗抬了眼眸,不再看她,淡淡道:“也不知道阿华在大哥那里过得如何,被封了华姬之后,倒把我一个小小的公主给忘了。”
阿曼微微抬眼,只见离暗面露一丝落寞之意,忙道:“阿华虽然被大殿下要走了,但是绝不敢忘了公主殿下!”
离暗道:“那就好,阿曼,坐啊,站着干什么?”
阿曼哪里敢坐,“奴婢服侍公主,喜欢站着。”
离暗笑道:“你已经是护法了,就别再一口一个奴婢了。”
阿曼道:“在别人面前阿曼是护法,在公主面前,阿曼永远都是奴婢。”
离暗摇头叹息。
阿曼已是一身冷汗。
在天魔城三层以上,嫁了人的女子没有一丝地位,虽然做侍女也不没有地位,但是她们这些侍女因为有主子们的庇护,还算个人,可一旦嫁了人,便是直接赏给哪个魔将,而六层的魔将们,向来以暴虐著称,天魔教法典不许妻子反抗丈夫,到现在为止,没有听说哪个魔将的妻子还好好活着,不是被虐打,便是魔将战死之后,给了其它魔将,嫁人,对她们来说,便是恶梦!
阿华,不华姬,当年,便是因为私下里钟情于大殿下,便被离暗公主随口送给了当时尚不满十六岁的大殿下,因为此事,埋下了教主开始不喜欢大殿下摩耶的因,还不到十六岁--法典规定的可以成婚年龄,觊觎的还是妹妹身边的婢女,又能成何大器?
但是华姬当时不明白,还以为公主为她着想,很是感激了一阵,却不想摩耶因此恨上了公主,又怎么会善待华姬,没过几年,大殿下的赤血殿便再也寻不到阿华的踪迹了。
当年的离暗公主,刚刚满了十岁。
“你与杀凌住的近,最近可有什么消息吗?”
阿曼微愣,阿思是负责这些的,离暗公主怎么问她,但是她又不敢推委,便道:“奴婢所知不多,四护法与张公子一战之后,便在宫中修习的多了,见到的自然也少了,而且因为张公子去了修罗场,以前隔一日便去一次也有几日没再去了。”
离暗微微沉吟片刻,说道:“现在还不知道张公子的真实想法,要稳住杀凌,你明日遣一个高阶魔将,去请他,修罗场想培养出各种各样的高手,就得有擅长各种战斗的师父,如果请不动,你亲自去。”
阿曼应下,又低声说道:“前日,大殿下偷偷给杀凌护法送了一个魔姬过去。”
“杀凌什么反应?”离暗皱了眉,她未婚,但天魔城对于男女之事本看得极开,而且,没有长辈给她筹谋,她早已什么都知道。
“四护法把人给大殿下送去了。”
离暗几乎要击掌,“好个杀凌,做得真解气。”低下头来,便忽然想到剑少在对待同样的事情上反而不如杀凌的那么干脆明白。转而一想,是了,剑少怕是连人是谁送来的都不知道,又怎么送回去,而且,他初到天魔城,对天魔城中的这些争斗尚一无所知,又如何懂得如何应对?
阿曼道:“公主要不要送什么给杀凌护法?”
离暗偏头,微微笑着,“你说,我要是也送个美人过去呢?”
阿曼摇头。
离暗道:“好了,你回去吧,剑少那边,你多盯着,有什么动静来报我知道。”
阿曼道:“公主,剑少这边确实有事要跟你禀告。”
离暗来了兴致,“说吧!”
阿曼便把剑少所提的两件事情首尾和离暗说了。
离暗道:“我知道了,明日,我会找他聊聊。”
阿曼退去。
离暗道:“阿珠,出来!”
隐在摩萝树后的绿裙女子无声无息地站到了离暗身前。
“去找找,我上次狩猎的衣服。”
“公主原先是不准备去的。”阿珠低声说道,也因为原本是不去的,便没有给离暗做衣服,此时做已然来不及了,所以离暗也没有为难婢女。
离暗笑道:“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他会来啊!”
阿珠有些担忧,离暗看着她的神情,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却只是淡淡一笑,道:“放心,你家公主不是花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