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便是如何离开的问题。
毕竟自己现在住在左右居旁边,若要有个风吹草动也会让萧子凉心生疑虑。
是夜。
月轮高悬,整个地狱门安静一如往常,竹林飒飒,风声依旧。墙头野猫优雅的立在竹叶丛中,直到听见一点声响后,猫着腰儿跳下墙头。
林若惜与杨眉儿说了自己的想法,因为这门内,也就杨眉儿能帮自己一把了。当她听见林若惜要离开地狱门时候,委实不敢相信,然则看见她那受尽情殇的双眸,不得不点头应了她。
这天萧子凉良久未归,他被风茗轩留下,秉烛夜谈去了。
林若惜收到杨眉儿的消息,着紧了将行李整理好,从墙头翻出,落在后山。夜月茫茫,高山坡陡,路着实不好走,兼之她的确是担心自己的行藏被人发现,简直是用尽了往日轻功之极致,顺风狂奔。
所幸杨眉儿此人虽无大志,倒也真让风茗轩如约捆住了萧子凉,整个地狱门中虽然守卫依旧森严,但她好歹轻功过人,连阮齐那样的人也没察觉出来,轻如飞羽,若方才围墙上的黑猫,令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已然轻飘飘上了墙头。
再落在墙外后,她悄悄探了个头,不觉倒吸一口凉气。
脚下是万丈深渊,需要绕到前方下山。但是前方却守着至少两人。要想躲开这两个人难度的确太大,不觉有些后悔自己的行为过于草率,但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就必须尽快,否则被发现了人去楼空,到时候就更难脱身了。
回头看看,似乎萧子凉的房中灯火依旧,但他定是还未回去。不觉心中一片怆然,这般想,倒是当真对不起一直爱护自己的洛景寒,也当真舍不得那个狠心肠的门主。
可恶,可恶的萧子凉!
握了握拳,她强迫自己稳定军心,切莫动摇,贴着墙边就走到了拐角处。已然能听见把角的守卫在暗自聊天,话题无非是美人何时有,财宝就是缺。
林若惜一咬牙,从地上捡起个石子,直直的甩向当前门柱之上。
“什么人?”
正在聊天的两人警觉的朝着声音所在处跑去,林若惜双足轻点,乘着那二人不在之时,迅速掠至斜前方的院墙之后,连跑几步便是斜前方的门柱之后,借宽大的门柱与自己瘦下身子的优势,夜色难辨,恰好挡住了那两人的视线。
她抚了下心口,那里怦怦直跳,毕竟是第一次干这等大事。而且一作也不得了,似乎还算不错。
听着那两人骂了一句野猫,便自返身走回原来的守处。
她挪了两步,准备挪到门柱前方。
却不意一个转身,与一个男人直直相对。大半夜的这里怎么还有人?顿时愣住,见其张了张嘴欲要说话,情急之下一手捂住他的嘴,另一掌眼看着就要切下,将其力毙掌下。
然则林若惜又如何是狠心之人,几次举手都缓缓放下。
叹了口气,她心道,既然不能对他人狠毒,便只有等着束手就擒的后路了么?见她忽然犹豫了,而月华照耀,这女子的容貌在守卫眼中忽然明晰了起来。
他忽然支吾了下,连连摆手,表明自己绝对不会引来麻烦的决心。
林若惜迟疑的看着他,那眸子倒是分外清澈,不像是说假话的感觉。于是缓缓的松了手。
此人面相倒是清秀的紧,朴实的说着:“你是惜儿姑娘啊……这么晚了这是要……”
看她背着个包裹,那人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结结巴巴的说:“你……你……”
身后那两人忽然高声喊:“明澜!不是让你巡查着走么?小心被上头教训!”
这个名叫明澜的人回头说了句:“知道,我小解下就回去。”
此刻林若惜才宽下心来,她轻声说:“我下山去办些事,不要告诉别人。”
明澜连忙回答,“是,惜儿姑娘放心,明澜绝不对外人说。”
她好奇的看了看他,完全不知他这般帮自己的原因。
见其明眸微张,有些不知所措,明澜颇有些激动的说:“当日广场之上,若非惜儿姑娘你求情,明澜早成刀下鬼了,如何还能活生生的在此巡视。总之乘着时间尚有,惜儿姑娘你速度去吧,有明澜替你守着。”
原来是那回。
暗自松了口气,她对明澜点了点头,迅速的转身,以最快的身法,朝着山下跑去。
到得山腰处,离地狱门的距离又远了一步。
渐渐脚底下也慢了点。忽然想起房中所挂凤还巢的图,不觉心酸。是啊,一直将这里做了自己的家,最后却还是要离家远去。只是她自己也不知晓,若是不离开,她还待如何受制煎熬。
若非萧子凉要将自己送与他人手中,恐怕她真心要与他一生一世的。
只是从前日起,这一生一世便不再可能了。
夜风有些凉,她穿的也不太多,借风站在悬崖之上,看天高云缈,月华高悬,顿感身世飘零,凄楚可怜。想要的得不到,想恨的杀不了,想走却又万般不舍。
就在她怔忡时候,地狱门内忽然升起一朵白色烟花,照耀了半片天空,不觉心惊肉跳起来,难道这么快就发现了自己离开的事实?紧急之余加紧了脚步,朝着山下跑去。
说实话,林若惜原本就体弱,不太擅长逃跑要术。耳听着几匹马嘶长鸣,便知晓萧子凉定是出动了精英队伍来寻自己的踪迹,吓的冷汗兜出,只怕被捉回去不知会有何等惩罚,所以这下就更不敢坐以待毙。
“啊——”
一脚踩中个拦路树藤,林若惜只觉背部龇牙咧嘴的疼,便沿着山崖摔了下去。
扯住方才拦住自己的可恨树藤,缓住自己的下滑趋势,却发现此刻当真是玄之又玄,已然晃在半空之中,前无生人后是峡谷。借着月色低头一看,林若惜急出了一身冷汗,这要是掉下去,不死也是半条命没了。
撇撇嘴向上抬头看,明明有几匹马掠过,她却是压根不敢开口呼救。
这次做了离开的决定本就没有回去的打算,因为林若惜太了解萧子凉了,他对于背叛自己的人从不会给什么好果子吃。
这便是从不会交心的萧子凉,他对绯夕烟尚且狠心,何况是对自己。
其实她压根不是背叛,但她知晓,从她踏出地狱门时候,便已是背叛。
啧,都怪萧子凉,定要把自己嫁给洛景寒。
林若惜拽的手有些疼,虽然说身子不算重,但明显感觉到树藤在渐渐下滑,不觉呻吟了声,悔不当初。
若说洛景寒,着实不错。嫁与他也不会吃亏,亏的怕是洛景寒本人,背上个前朝公主,几辈子都甩不掉的逆贼包袱。
要么,能与自己所爱在一起;要么,不要牵累他人。
只恨所爱,不能如心。
老树似乎年轮已老,树藤枯旧,只扯了一刻钟左右,林若惜便觉手心处已经勒破,疼的钻心,皱着眉头凭空蹬了蹬脚,心下也是怆然。
我命休矣。此时此刻多像是冬季自己墙头挂的肉干,过不了几日,就会被风吹日晒雨淋水打折磨的不成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