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翼没有回答闻缺的问题，疲惫的躺下了，望着父亲缓慢的动作，闻翼忽然很害怕，为什么这么久了，父亲还不变回人的样子？
闻缺以亲身体验知道，保持这种兽身，太消耗体能了，自己变了一会儿，就感觉跟得了一场大病似的。
“爸，你变回人吧，我看着你这样不太舒服……”闻缺轻声说。
闻翼却已经闭上了眼睛，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肚子一起一伏。
闻缺叹了口气，也闭上了眼睛。
洞中的黑暗里走出了很多的猫，或者，根本不能称它们是猫，因为每一只的体型都有接近一米来长，像是小老虎。它们身上的毛发颜色各异，只有眼睛里反射着相同而诡异的绿光。
它们张开嘴，嘴里露出细细的尖牙和猩红的舌头，朝闻缺一步步走来。
它们是来吃我的！
闻缺心里有个念头冒出来，他吓得去推闻翼，可仔细一看，刚还在身边躺着的闻翼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那些大猫拼命的挤在闻缺身上，闻缺被按翻在地，他拼命挣扎呼喊，可是无济于事，大猫们的力气很大，将他死死的按住，领他完全无法动弹。
大猫不是撕咬，而是用带刺的舌头舔，将闻缺的皮肤舔破之后，舔走下面的血肉，血渗出来，肌肉一寸寸的变薄，闻缺很快看到手掌上的肉被完全舔掉，露出白花花的肉筋和骨头。
闻缺疼得要命，全身被刀子在削，他无法反抗，只想快点死去。
这种痛苦，不知道持续了多久，闻缺忽而清醒，忽而晕厥，在生与死之间徘徊。
他真的想就此死掉，可是死亡并不垂青他，反反复复的承受非人的折磨。
闻缺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人，他站在一块大石头上，静静的看着闻缺，光线很暗，闻缺不是很能看清。接连昏厥又苏醒了几次，闻缺才勉强的认出对方。
那人很像闻翼，但比年轻多了，看上去才二十来岁，脸庞干净，没有胡须。他冷冷的看着，没有一点情绪。
闻缺猛然意识到这只是一个梦，这真的只是一个梦。
他陷入梦魇了，真正的自己此刻在山洞里睡觉。
可无论闻缺怎么挣扎，都没办法摆脱这个梦魇。他看到自己的身体成了一个骨架，光秃秃的，上面没有一点肉。那些猫继续舔，似乎要将他完全舔干净，把他身上的血肉都吃下去。
那些猫突然间相互咬了起来，一场混战，鲜血和毛发横飞，肠肚拖拉了一地，较小的很快被大猫吃掉，大猫又被更大的猫吃掉，最后在闻缺面前，只剩下最后一只猫。它撑得很饱，浑圆的肚子像个皮球，它在闻缺面前打滚，朝他发出凄厉的叫声。忽然间，这只猫炸开来，从它身体里冲出几十只小猫，再次扑向闻缺。
闻缺看到自己的身体又恢复了完整，它们又要再吃他一次！
闻缺受不了了，可是不能动，他内心呐喊，想要快些结束，或是有人将自己从噩梦中推醒，可最终的结果是，他一直陷在梦魇里，被猫吃了一次又一次。
他记不清循环往复的经历了这样的痛苦多少次。那些猫有时是从大猫的肚子里冲出来，有时从天而降，有时是从地底。总之，它们的出现不符合常理，可疼痛感却是那么的真实。到最后，闻缺已分不清是梦，是幻觉还是真实。
有几次昏厥过后，他听到有人在喊闻缺，但等他喜悦的睁开眼睛，虽然看到有人就在身边，但忽然之间就有又冲出一大群的猫，再重复之前发生的一切。
通过几次的经验，他可以确认了，叫醒自己的确是他爸闻翼，可是闻翼一直就这样在远处看着，他的样子似乎也发生了一些改变，看上去与前一次不一样，但闻缺又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
闻缺不奢求爸爸的帮助了，他长出了尖牙和利爪，浑身的毛发都是金黄色，他觉得自己可以拯救自己，于是跳跃起来，和那些大猫厮杀，将它们全部杀死，然后吃掉！
大猫被吃掉之后，洞里再没出现任何其他的东西，猫也不再出现了。
漫长的等待，令他焦躁不安，一遍遍的在洞里跑动，他发现这个洞，没有任何出路，是封闭的死地，他失去了空间感，也失去了地心引力的束缚，在洞穴各处爬动，他的利爪可以抓住光滑的墙壁，飞快的奔跑。
“成了？”闻缺听到有个声音在问，这个声音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或许是洞外，但他听得清清楚楚。
“成了。”另一个声音回答。
这两个声音都很耳熟，可是却又让闻缺找不到可以与之对应的人。
闻缺头顶上有人打开了一道缝，刺眼的光芒猛得照下来。
闻缺抬起头，满满的阳光照进他眼里，他没有感觉到丝毫难受，阳光很温暖。
闻缺感到喉咙很痒，咳嗽了一下，一颗带血的眼球一下吐了出来。
那是颗碧绿的眼珠，似乎是猫的。
闻缺感到恶心，一连串的猫眼被闻缺吐了出来，洋洋洒洒的滚到各个角落里去。闻缺低下头，看到洞里污秽不堪，无数的猫尸躺在地上，腐烂发臭。
“真是好孩子。”头顶上有人在说话，闻缺木然的抬起头，看到狭窄的洞口，有两个人影正俯视着闻缺，阳光照在他们背上，闻缺看不清他们的面孔。
“闻缺。”其中有个人喊闻缺。
闻缺明白过来，那是他爸的声音。
而他爸身边那人，面目也逐渐变得清晰……
闻缺感到有人在摇晃自己，他猛得睁开眼睛，看到一只斑斓大虎用爪子拨弄他。
闻缺茫然的看着四周，失神了很大一阵，才通过那块发光的晶石，还有那些祖辈的兽骨，明白自己身在何处。
斑斓大虎又拍了几下闻缺的脸，他才完全清醒过来。
“你做噩梦了？”斑斓大虎问闻缺。
“爸……”闻缺对斑斓大虎说：“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被猫吃了一遍又一遍。”
斑斓大虎说：“你大概是梦魇了，看你睡得很辛苦，全身冒汗，但怎么叫都叫不醒。”
闻缺又说：“我还梦到一个长得和你很像的人，但他比你年轻，我还看到了虎胜叔叔，他就站在你身边……”
斑斓大虎说：“只是个梦而已，别放在心上。你睡了一晚上，还累吗？”
才过了一晚上？闻缺有些吃惊。明明感觉像过了好几年。
“我没事了，爸。”闻缺回想那个梦，梦境跟真实发生过的一样，每个细节，他都还记得清楚。
斑斓大虎走到那块发光的石头面前，里面那条蛇身上的每一片鳞甲都在发光，在它身体之内，似乎有无很强的光从鳞甲的缝隙里透射出来。
斑斓大虎说：“蛇丹快要好了……”
闻缺盯着那块碧绿的石头，知道他爸说的就是那东西。
“我们要赶在他们之前把蛇丹拿到手。”斑斓大虎对闻缺说，“只有这样，我们才不会受人欺负。”
闻缺的目光移下，看到那条大蛇的眼睛，蛇眼睁开着，开始并没有任何异样，但忽然间，眸子变幻了下，似乎看到了闻缺。
大蛇朝闻缺所在的方向游动，跟他隔着不到一尺的距离，四目对视。
“青童……”闻缺喃喃的叫了声，用手触摸到发光的石头上，想要伸进石头里，去触摸那条蛇，可他没能如愿，触碰到的，只是冰冷的石壁。
“走吧。”斑斓大虎蹲伏下身体，让闻缺坐上去，“我们去杀蛇。”
听到杀字，闻缺心里像被人用手狠狠的捏了下。他爬上闻翼的背，闻翼朝着溶洞深处飞快的奔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