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彬眉头沉了沉，寻找声音的来源，最终把目光锁定在楚迟身上，他走过去，抓过楚迟的长头发，那里系着一根黑色的绳，绳头上挂着一个黑色的金属小圆球。
圆球是镂空的，里面什么都没有，声音却是从那里面发出来。
呜呜……
王彬握在手中，明显得感觉到镂空小圆球的温度在升高。
“什么鬼玩意儿！”王彬看了心烦，用力一扯，想把它扯下来。
“继续啊，很爽……”楚迟脑袋一扭，冲他一笑，不过只有一半脸是肿的，笑容扭曲，血沫从他口里继续流下，看起来很狰狞。
王彬被这副面容吓到，一屁股坐到地上。
“哈哈。”楚迟大笑。
“妈的！我看你骨头有多硬。”王彬刚平复下去的怒火又再次被点燃，用皮带疯狂抽打。
“你没吃饱饭吗，给爷爷搔痒呢？”楚迟脸上继续保持古怪的笑容，左眼里黑色的东西在蔓延。
“队长……他的眼睛！”有保安发现了楚迟眼睛的异变。
镂空小圆球里呜呜声变得高亢，所有人都感觉到耳膜刺痛，声音就像锋利的针，要将他们的耳膜刺破。
王彬也停止动作，用手去捂耳朵，可是那高亢的声音，似乎遮挡不住，他的耳朵开始渗血，随后，五官里都有鲜血涌出。
楚迟清晰的感受到身体内无穷的力量在膨胀，双手微微用力，就挣脱了手铐和绳索的束缚。他站起来，用力呼吸。仿佛从墓穴之中重生，贪婪忘我的呼吸着。
随后，他只睁开左眼，眼前的景象变得只剩下黑白灰三种颜色。
白色的光，黑色的人体，以及灰色的天魂。
每一个灰色的天魂，都渺小得如同烛火，依附在黑色人体上，而他，则是一道飓风，向四周吹拂，天魂们似乎要离体而去，飘摇欲灭。即便是周申的天魂，也只是稍微粗壮稳固一点点，坚持不了多久。
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形，三年前一次，十年前一次。
楚迟早已经知道，当自己被逼到死亡边缘的时候，就会发生这样的情形。
周申直直的盯着楚迟，对高亢的声音充耳不闻，他在意的是楚迟左眼瞳孔的变化，因为那不是人类身上会出现的现象！
“快跑！”周申朝那些保安喊道，他对普通的人类，还有着发自心底的同情。
然而保安们哪里还跑得动，他们捂住耳朵，跪伏在地上，发出惨叫，更有的已经痛苦滚翻在地上，全身痉挛，口鼻之中狂喷鲜血。
周申感到头疼，不过他也清楚，自己的这种疼痛，远不及那些保安。楚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诡异的法术，能够伤害人的天魂，普通人在这种法术前，根本无还手之力。即便是他，也要全心抵抗。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伸进大脑深处，用指尖在割划。
王彬努力的站立，双眼里满是惶恐，楚迟身上的变化，让他深知自己惹到了不该触碰的煞神，封跛子所处的隐秘世界，有无数他还没有见识过的诡秘。这一刻，他很后悔自己在做好准备进入这个隐秘世界后，却还在以普通人的思维在对待这个世界的事物。
一开始，就该直接杀了他！
王彬这样想着，手中无力的挥动皮带，想要阻拦楚迟靠近。
楚迟的脸上带着笑意，这一刻他等待已久。他弯下腰去拿起王彬的皮带，王彬根本无力与他争夺，眼见皮带到了楚迟手中，他只好翻身匍匐在地上，朝着工厂的大门方向爬行。
他要活活打死我，用我对待他的方式那样！王彬预感到了楚迟接下来的行动。
“啪！”楚迟挥动皮带，皮带抽在空气里，发出一声爆响。
王彬吓坏了，努力的向前爬行，工厂的门就在不远处，然而他却觉得那是他永远到不了的地方。
“师父！师父！”王彬大声的呐喊，声音被口鼻里涌出的血呛住。
他无助得像一个孱弱的孩子。
楚迟很喜欢这种感觉，废弃的工厂仿佛是荒芜的坟地，处处都散发着死亡与绝望的气息。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是我最喜欢的句子。”楚迟跟着王彬，手中挥舞皮带，此刻的他已经不再愤怒，当一个人的力量可以控制全局的时候，已经无须愤怒，而是享受。
“你打了我三十七下，每一下的力道，角度和位置，我都记得很清楚。”楚迟说，“我会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话音刚落，皮带抽了下去，抽中的是王彬的脸。
王彬脸上皮开肉绽，他捂着脸在地上嚎叫翻滚。
还没等他有所反应，楚迟挥动皮带狂风暴雨般的抽来。
一下接着一下，没有丝毫迟疑与停顿。
王彬感到全身都在透风，寒风在撕咬，可他无力动弹，他躺在地上，身体不时抽搐一下，鲜血如鲜花般在他身周绽放。
他很想昏厥过去，甚至是死去，然而，这由不得他做主。
楚迟在他身旁蹲下，漆黑的眼睛望着他。
“杀了我……”王彬含糊不轻的说。
“你当然要死。”楚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被鲜血浸湿的黄纸，贴在王彬额头上。
“楚迟，不要杀人！”周申喊道。
楚迟抬头望向周申，“理由。”
“用活人的天魂制符，那是邪门歪道，你不要堕落……”周申看到楚迟的眼睛，那一只眼睛，被黑色所充满，那些黑色的物质，到底是什么？
楚迟口中念念有词，几毫青光在黄纸上闪烁，随后收拢沉淀，黄纸上出现图案，王彬眼中的光芒暗淡下去，腿脚一伸，不再动弹。
周申后面的话，再说不出来。
“我只是把他对我的杀心还回去。”楚迟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把黄纸收回兜里。然后闭上眼睛，用右手食指在胸口沾上鲜血，在左眼周围涂画。
每画出一笔，留下的不是血痕，而是青色的印记，等他停住，左边脸上出现了一个古怪的字样。
周申认得出来，那是蝌蚪文，一种非常古老的文字，但却不认识那是个什么字，只是猜测那起到的是压制力量的作用，因为这个字写完之后，楚迟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力量逐渐的消失了。
楚迟再次睁开眼，侵占了瞳孔的黑色部分已经消失，眼瞳又恢复到原样。头发上黑色小圆球的呜呜声也戛然而止。
保安们如释重负的倒在地上，无力的喘息。
楚迟蹒跚的走到周申面前，替他解开绳索。又默默的到各处去捡起死去的乌鸦尸体，脱了外衣包裹起来，然后朝工厂门外一步步走去，刚走到门口，便倒在了地上。
周申连忙追上去，发现他只是昏厥，心里松了口气，他回望了一眼，看到那些保安们，都坐了起来，但眼里茫然，其中几个出现了痴傻的样子，傻哭傻笑的都有，便背起楚迟，朝刚来的路返回。
等他们走远，封跛子从工厂的一堵破墙后走出，走向王彬的尸体。
“唉。”看着王彬的惨状，封跛子忍不住叹息。他从来没收过徒弟，王彬是唯一一个让他动念头的人，他记得第一次见到王彬，是在王彬的村子里，那时王彬还很小，所有的小孩见到他，都是吓得后退，唯有王彬不怕他，而根据摸骨法也知道王彬天生就是个做炼尸人的材料。
然而王彬对学习炼尸并没有兴趣，他也不好强求，只能得到机缘到来。
“我们师徒缘浅。”封跛子说，“但终究有过师徒名分，杀徒之仇，我怎能不报……可是，为师也看到了，那个少年不是简单之辈，不知道跟拥有尸丹那人又有什么样的关系，能不能报得了仇，为师也没有把握……”
这时，王彬的尸体突然僵直坐起，两眼之中流出泪水，划过血迹斑斑的脸，留下两道鲜明的泪痕，喉咙中嚯嚯有声，仿佛有无数的话，要跟封跛子诉说。
“痴子死不瞑目，天魂虽散，地、命魂仍在，如果能拿到那颗尸丹，说不定能救回一命……命数啊，为师不得不为你冒这一次险了！”封跛子捏了捏拳头，将身上长袍往王彬尸体上一裹，扛在肩上离开了废弃工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