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迟的声音穿越几个街区,将一切声音都压了下去。
有个站在附近路灯下撒尿的酒鬼,被这震耳欲聋的声音吓得没了半点尿意,别说尿意,连酒意都被彻底吓醒,裤子都忘了提上,连滚带爬的跑了。
不少人都以为是哪个****大半夜的在用大喇叭扰民,不过天气太冷,也没有谁愿意从空调房里出来看个究竟,只是骂骂咧咧一阵,该干嘛干嘛去了。
楚迟环顾一阵,十字路口四个方向的湿润街道上,没有几个行人,路灯也显得十分清冷。没有看到敖老头的三魂出现,他咬了咬牙,又用了一张增灵符,积蓄气力,准备下一次喊魂。
“敖蠡,你给老子滚回来!”楚迟又喊了一声,声音比前一次要弱了几分。
为了喊魂,他使用的是燃血术,一个比祭血术更加耗费自身鲜血的术,一经使出,全身鲜血如同燃烧起来,力量暴增,但每一刻都在消耗生命,以往就算任何危险的境况,他都从来没有使用过。
可当前为了喊敖老头的魂,非用不可,因为他不想有任何闪失。
“以增灵符搭配燃血术,再辅以从高瞬那里学来的喊魂术,如果还不能成功把你的魂魄喊回来,那么,敖老头,我就陪你一块去死吧!”这是楚迟当前的想法。
之前给高瞬打的电话,也就是向他咨询喊魂术的精要。
街道上,已是越加寂静,喊魂依然没起到效果。
楚迟没有丝毫停顿,增灵符再燃一张,每一次吼叫,增灵符就消耗一张,而声音,却一次比一次弱了。
喊到第五次的时候,鼻腔里流出了炙热的鼻血,强行使用燃血术的必然后果,这还只是刚刚显现。
“不能再继续了,你会死!”青妭迎着滚滚热浪,上前制止,身上的鬼气被那热浪层层剥去。
“死就死吧。”楚迟咧嘴一笑,睚眦欲裂,眼睛处也滴落滚烫的鲜血。他伸手抓过一只飞来的乌鸦,一口将它的脖子咬断,连着羽毛和血肉,一起咀嚼起来。
“敖蠡,你再不回来,老子就陪你一块死了。”楚迟再燃一张增灵符,耳中又是一痛,炙热的鲜血,从耳中流出,沿着面颊滚落,滴在地上。
青妭自知再劝没用,楚迟为了喊回敖老头的三魂,根本不顾及自己性命。
一个虚影从远处出现,几经闪现,出现在了楚迟面前,慢慢凝实,不过,仍然只是一道暗影。
“唉……”敖老头的叹息声在楚迟脑海中响起,“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乱来。”
“死老头,你还知道回来,******,老子血都快烧光了。”楚迟心中一喜,嘴上却是破口大骂。
成功了,可算是成功了,不然,真是要抱团死了。
就在这时,路灯一阵闪烁,冷风陡然呼号起来,气温竟是突然下降了很多。
青妭伸爪一握,将敖老头的三魂抓住,化作流光送入地空铃中,随即,又再次出现在楚迟身旁,与他一同面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楚迟吐了一口污血,趔趄的坐在岗亭上,恨不得哈哈大笑,可是实在是没有力气,眼帘都快要睁不开了。
他现在只想好好的睡一觉,睡到地老天荒。
然而,却不是睡觉的时机,一个怪异的身影,出现在了街道之上,那是一个小婴儿,四肢着地,如同野兽一样爬行,嘴里则发出诡异的婴孩笑声。
楚迟坐在岗亭台阶上,望向小婴儿爬来的方向。
随着婴儿出现,气温更加低了些,天空之中,竟有小小的雪粒开始落下,原本要明后天才有的雪,提前到来。
楚迟全身都忍不住哆嗦,此时的他虚弱得一阵风就能吹倒,对方即使只是一个婴灵,他都没有力气再对付。
但从婴孩身上的阴气来看,至少是鬼煞级别才对,就算是有青妭在,要对付起来也不容易。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因为那小婴儿在爬行的过程中,身躯竟然在变大,几乎是每隔几秒钟,就变一个模样。
等小婴儿来到距离不过十多米的位置,他已经能够站起身来,变得有五六岁大小,黑色的长发如同婚纱的裙摆一样拖在地上,他伸手把挡住面目的头发拂向脑后,露出一双湛蓝的眼睛。
“燕返,你竟然成功了……”楚迟双眼瞪得浑圆,喃喃自语,虽然小孩的面目跟燕返有很大不同,但那双眼,无疑和燕返一模一样。
而且,见风而长,是以阴胎出生才有的特征!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大喊大叫,吵得我头好痛!”燕返望着楚迟,脸上有些愠色,声音则清脆无比的小男孩嗓音。
楚迟不由得愣住,心想燕返难道失忆了,随即又冷笑,“燕返,你又在耍什么花样?”
燕返摸了摸脑勺,“燕返?为什么听着好熟悉,还有你,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楚迟沉着眉头打量燕返,就在说话的工夫,燕返又长高了半个头,但生长速度明显没有之前快了。
面对这样的燕返,楚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更重要的是,他全身动弹不得,想抓燕返也无能为力。
“真的像在哪见过。”燕返嘟囔着,似乎想看得更加清楚,朝着楚迟走了过来,走到楚迟跟前后,伸出手抹掉了楚迟脸上的血污。
楚迟感到一只温暖的手在触碰自己的脸,心里紧张万分,几乎就要让青妭出手,可是,如果眼前的燕返真的已经失忆,那么,他还是原来的燕返吗?
“我一定见过你,你是不是也认识我,你能不能告诉我是谁,刚才你说的燕返,是我的名字吗?”燕返仔细的看了楚迟几遍,却还是认不出来,眼瞳里充满了疑惑。
“不,我不认识你。”楚迟审视着燕返的双眼,在那双眼睛里,他只看到了迷茫,狡黠和凶狠,却是一点都看不到。
“啊!”燕返突然弯下腰去,双腿跪在地上,整个身子都痉挛起来,扭曲成麻花一样,骨骼里噼里啪啦的响,仿佛所有的骨头都被捏碎,使得他发出痛苦嚎叫。
“如果阴胎没有成器,就强行转生,的确会出现失忆的情形,眼下这种症状,应该也是强行转生的后遗症。”青妭的声音传入楚迟的脑海。
“他失去的记忆,以后还会恢复吗?”楚迟看着地上被痛苦折磨的燕返,问青妭。
青妭说:“不确定。”
“妈妈,妈妈……我好痛苦……”燕返承受不住痛苦,躺倒在了地上,嘴里发出梦呓般的声音,随后,他蜷缩成了胎儿在子宫里的样子,四肢缩在一起,昏迷了过去。
“这阴胎,竟然成功出生了,还有那么多的婴灵没被用掉呢……”玄鱼出现在楚迟身旁,看着地上的燕返说道。
楚迟望了一眼玄鱼,她倒是毫发无损,不由得松了口气,仰翻在岗亭台上。
“好大的雪啊。”他摊开四肢,望着天空,小颗粒的雪粒,到此刻已经变做鹅毛大雪。
那一年,也是冬季,也是苍茫大雪,敖老头救了他,让他从燕返手底下逃脱,他从没忘记。
不过,时光荏苒,对于敖老头,早已不是一恩还一报那么简单,除了那不知生死,遗弃他的父母,敖老头便是他唯一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