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61年,北周举天同庆,北周武皇宇文邕迎娶第一位皇后何硕,宇文护的义女。全北周无人不知此女,因为宇文护。那天宇文护的府上可是忙乱了,四处贴着大红的喜字,张灯结彩。她穿上凤冠霞帔,任由宫里派来的人为她梳妆。眉心被花钿遮掩着,一身的繁重琐碎,让她有些承受不来,但是她知道,进宫之后,自己的担子可是要比现在沉重的多。她环顾着四周,在这里生活了六年。如今就要离开了,她屏退了宫人,独自看着这里的一切。
这时候宇文护走进来,看见她若有所思,双手附上她的肩,开口说道“硕儿,若是你现在悔了,还来得及。”她本来六神无主,如今听宇文护这么一说,心反而安了下来,她看着宇文护说道“义父,是女儿贪恋这皇后之位,想要一朝飞上枝头,还望义父成全。”宇文护点点头,眼里满是水雾。
她淡然一笑,对宇文护说道“义父,多谢您成全了女儿,这么多年来对女儿的照顾,女儿没齿难忘。”宇文护知道她说这些话不过是希望自己放心,宇文护点点头,拿过盖头,说道“来,让义父为你披上,从今天起,你就不是我的义女,而是大周高高在上的皇后。”她点点头,莞尔一笑。
宇文护为她披上了盖头,外头的宫人进来禀告,说是吉时已到了,宇文护点点头,让他们出去。宇文至早已经在外候着,看着宇文护将她牵出来,宇文至说道“妹妹,哥哥从未为你做过什么,这或许是哥哥唯一能做的了。”说着趴在了地上。宇文护牵着她走过去,她伏在了宇文至的背上,轻轻的说道“哥哥,好好照顾义父,谢谢你。”宇文至轻轻的点点头,背着她跨过火坑。走过石子路,最后将她送到了轿子里。
宇文至这一路心里五味杂陈,其实他心里爱着这个妹妹,她聪颖可人,可是他也明白,宇文护是不会把她嫁给自己的。从那年她为他拿来了杏仁酥开始,他就有些动心了。看着轿子远去,一路上那么多人看着,敲锣打鼓,谁都知道宇文家今日嫁女,此女就是大周的皇后,众人都偷投来艳羡的目光。
宇文至叹一口气,骑着马走着。宇文护看着轿子远去,落下了两行清泪。这些年来,他真的把她当做了自己的女儿了。想起第一次见到她,她惊恐的神色,她第一次喊他义父,他心里的激动。他全部历历在目,似乎都是昨天刚发生的一样,宇文护轻叹一口气,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滋味。
轿子到了皇宫,满朝的文武都已经在那候着,等着参拜这位准皇后。她被宇文至背上了阶梯,她轻轻的伏在宇文至的背上,宇文至感受到她的不安,对她轻声说道“妹妹别怕。”她点点头,走过阶梯,宇文至将她交给了宇文邕。
宇文邕牵过她,他发现她的手心很冰凉。宇文邕下意识的将她的手握紧,让她消除一些紧张。她微微的松口气,宇文邕领着她走到了阶梯的最前端,宇文邕看着底下的群臣,开口说道“众卿,以后何硕就是我大周的皇后,你们要尊敬她,拥护她,她所代表的就是朕,对皇后不敬,就是对朕不尊。”
底下的众臣一听,纷纷的跪在了地上,三呼万岁。宇文邕点点头,让众人入座,宫宴正式开始。而她则是被宫人带回了房里,那是属于皇后的宫殿,用白玉塑造起的柱子,上面雕刻着展翅飞翔的凤凰,栩栩如生。玉石堆砌起的墙板,檀木做梁,夜明珠为灯,珍珠为帘,沉香木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榻上设着抱香枕,边线都是用金丝缝制。床上的蚕丝被,冬暖夏凉。房里一个水缸,水缸底部铺满大小相同的珍珠,上面两朵并蒂莲,水里两只锦鲤欢快的游着,一切都象征着她和宇文邕新婚的喜庆。
她安静的坐在床畔,静候她的王的到来。一天滴水未进,沉重的凤冠压得她脑袋有些酸痛,她依旧不敢动一下,因为她现在是皇后,大周的皇后。从卯时起,一直到现在,她都是规规矩矩的,动也不动。旁边的宫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她这样好的定力,确实让人佩服。戌时,他终于来了。今日的他一身大红喜服,脚着明黄金靴,上面纹印着双龙。宫人们见他到来,纷纷跪下行礼,他点点头,对着他们说道“无须礼节了,都退下吧,朕乏了。”
宫人们看了看,但还是退下去了。他走到她的身边,将她头上的盖头掀开,她低着头。宇文邕将她的头抬起来,四目相对。宇文邕淡淡的一笑,她回以一笑,她还是和六年前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宇文邕看着她,但是心里却生出一股厌恶,因为她是宇文护的女儿,哪怕只是义女。
她看着宇文邕神色的变化,开口说道“皇上累了吧,不如先歇着吧。”宇文邕看着她,带着鄙弃的语气说道“怎么,皇后这么等不及朕的宠幸吗?”她愕然的看着宇文邕,她从未想到宇文邕会如此说话,她起身跪地说道“皇上言重了,是妾身说错了什么?”宇文邕将她扶起来,摇摇头,说道“罢,与你无尤,是朕累了。”
她松一口气,为宇文邕解开喜服的扣子,宇文邕呆若木鸡的站在那儿,任由她笨拙的为他解开。虽说她在进宫前,宇文邕特地让宫人去教了她宫里的礼仪,但是面对宇文邕,她还是害怕,依旧那么的笨拙。此时的她已经羞红了脸,宇文邕看着她娇小的面庞,竟然笑出了声。她不解的看着宇文邕,宇文邕拉着她的手,坐在了床上。
宇文邕看着她,问道“宫人没有教你怎么伺候朕吗?”这句话一出,她的脸更红了,她低着头,宇文邕附上她的唇,那一刻她紧闭着眼,不敢睁开。只是死死的抓着身下的礼服,宇文邕感觉到她的紧张,让她慢慢的将自己放松,她始终无法放松,宇文邕无奈的只能放开她。在宇文邕离开她身上的那一刻,她睁开眼,竟是这时候放松了。
宇文邕看到她轻吐一口气,竟是有些不悦,问道“你就这么害怕朕。”她思虑良久,说道“皇上倒是不让人害怕,只是妾身明白自己身份卑微,实则不令皇上垂怜。皇上佳丽三千,又怎会看上妾身这样的女子。”宇文邕带着玩味的看着她,她接着说道“皇上若只是想要对义父交了这份差事,倒也是不难。”
宇文邕看着她,她开口说道“皇上只是希望让义父消除了戒心把?”宇文邕快步上前,一把掐着她的喉咙。她淡淡的看着他,宇文邕说道“你还知道什么?”她叹一口气,说道“我能够猜到的,义父必然能够猜到。只是皇上要让义父消除戒心,还必须靠我,所以您才要立我为后。”宇文邕的眼里带着杀气,说道“你确实聪明,既然你都猜到了,留着你也没用了。”她立刻说道“皇上,或许我能够帮你呢?”
宇文邕将信将疑的看着她,她开口说道“还记得六年前吗皇上?当时我会帮您,现在也一样。”宇文邕有些发愣,看着她说道“你能够如何帮?”她开口道“自古红颜祸水,我就是您最好的借口。”宇文邕看着她,她继续说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宇文邕心里一惊,这个女人确实很聪明,他的想法,她似乎能够知道。
宇文邕看着她,嘴角浮起一丝的笑意。缓缓的开口说道“你是他的女儿,朕为何要信你?不若现在杀了你,也免去后患。”她淡然一笑,说道“若是您现在杀了妾身,只怕是后患无穷。”宇文邕笑着说道“皇后确实聪明。”说着拉着她坐下,问道“不知皇后要用什么办法帮朕呢?”他看着她,她对上他的眼,说道“皇上若是不怕被天下百姓摒弃,可以用妾身作为借口,表面加以恩宠,甚至失去人心,背地里一定要励精图治。”宇文邕说道“你不怕背上祸水的罪名?”她看着宇文邕,淡淡的说道“怕,但是为了皇上,为了我义父,我不能怕。”
宇文邕不解的看着她,她起身跪地说道“皇上,妾身只求您一事,此后再无所求。还望皇上应允。”宇文邕明白她想说什么,只道“宇文护不死,朕这龙椅便坐的不安。”她俯身在地上,说道“皇上,若是义父退出朝堂,此生与皇上在不相见,皇上可否放过义父一命。”宇文邕没有说话,略有所思。
她接着说道“皇上,天下必然是您的天下。妾身知道义父做下许多错事,死不足惜。可是他毕竟是妾身的义父,让妾身看着他死,实则不忍。还请皇上到时高抬贵手,放过义父一命,妾身愿意以命相偿。”
宇文邕把她从地上扶起,说道“容朕思量,宇文护罪大恶极,但是却是教出来你这个好女儿。你最好是向着朕,否则别怪朕对宇文护府中上下心狠手辣了。”她对宇文邕回以淡然的一笑,宇文邕看着她,叹一口气,看着她说道“只是这洞房花烛夜,你要如何交代?”
她从头上拔下金簪,狠狠的在手臂上刺下去,血低落下来,落在了喜布上,一抹嫣红慢慢的淡开,就好似一朵正在怒放的梅花。她从房间的案桌上拿来笔墨,在喜布上画着什么,许久结束,对着宇文邕说道“皇上,您可以借着这块喜布做些文章了。”
宇文邕望过去,喜布上的血已经干涸了,她在上面做起了画,凌寒独开的梅花。白色的喜布正好衬托出凌寒冬日的一片雪白,而那抹红,正好是腊梅独艳的景色。她看着宇文邕,宇文邕转身为这样的场景提上了诗:萧条满目一抹红,正是腊梅独自开。不喜春风群争艳,却爱冬雪一枝艳。
他看着宇文邕挥挥洒洒的写下这首诗,对着宇文邕说道“皇上不若将这喜布命人做成了扇布赐给妾身,一则是让人羡艳,二来是可以让义父消除了戒心。”宇文邕点点头,说道“便按着你说的去做就是了。”她点点头,看着宇文邕。宇文邕和她四目相对,突然宇文邕开口问道“为何帮朕?”她叹一口气,淡然的说道“为我义父,义父罪大恶极,我猜想日后皇上定是不会放过义父的吧?与其让义父与您再起纷争,不若就让妾身试着来解开这场恶战。”宇文邕不屑的说道“你以为就凭你,就能够让朕放过宇文护,还是能够让宇文护放过朕?”她看着他,淡淡的说道“但是妾身能够保证,只要妾身在您身边,义父就一定不会伤害您。”宇文邕眼眸有些深邃,但是也不在多说什么。拉着她的手说道“你也累了,休息吧。”她看着他,宇文邕说道“朕回去看看奏折。”她点点头,看着他离去,心里竟然空落落的。她的大婚之日,洞房花烛夜,却是如此度过的。